谢仪华攥紧裙摆，“我听您的！可具体要怎么做？”
扶凌萱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上面用朱砂画着简略的王府布局图，指尖点在西北角的院落。
“三日前，王府地牢里有个刺客暴毙，这事您在宫里应该也听说了。”
见谢仪华点头，她压低声音，“那刺客死得蹊跷，而我怀疑，宫里有人在暗中操控。”
太后原本半阖的眼睛突然睁开，佛珠在掌心重重一扣：“皇帝身边那几个近侍，最近确实走动得频繁。”
“正是。”扶凌萱展开帕子，“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公主可知，市井传言最是能杀人诛心？”
她看向谢仪华逐渐瞪大的眼睛，“若传出消息，说八公主尚未出阁就被宫中之人刁难，甚至传出‘克夫’的流言……”
“可这样对公主名声不利！”谢仪华身旁的老嬷嬷突然插话，却被太后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扶凌萱轻笑一声：“名声？公主如今的处境，还有什么名声可在乎？倒不如借此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公主不是孤身一人。”
她转头望向太后，“届时还需太后配合，假意斥责宫中下人，再将公主身边的眼线拔除干净。”
老太后摩挲着佛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有何难？哀家正愁没借口收拾那帮狗奴才。”
谢仪华咬了咬嘴唇，突然抓住扶凌萱的手腕：“您方才说，还有别的计划？”
“不错。”扶凌萱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枚褐色药丸，“这是假死药，服下后脉搏呼吸尽无，能维持十二个时辰。”
她想起地牢中刺客暴毙的蹊跷场景，眼中闪过寒光，“我们需要一场‘意外’，让某些人以为计划得逞，从而露出马脚。”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太后猛地起身，锦缎裙摆扫落案上的茶盏：“你是说，让仪华假死？”
“正是。”扶凌萱将药丸推到谢仪华面前。
“公主出嫁前一日，在宫中‘暴毙’。消息传出后，那些幕后黑手定会放松警惕。而我们则趁乱将公主秘密接入王府，对外宣称是蜀王府用秘术将公主救活。”
她握紧谢仪华冰凉的手，“如此一来，既断了宫中之人的算计，又能让公主以重生的姿态震慑众人。”
谢仪华盯着药丸，喉咙发紧：“可万一……”
“没有万一。”太后突然拍案，“哀家会安排最信得过的太医验尸，确保万无一失。仪华，你只管信扶医官一次！”
少女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冷宫里发霉的被褥，太监宫女的嘲讽，还有母妃临终前枯槁的面容。
再睁眼时，她已一把抓起药丸塞进怀中：“我答应！但我有个条件。”
她看向扶凌萱，目光灼灼，“若计划成功，我要亲自掌管王府中馈，还要……”她顿了顿，“给母妃追封诰命。”
“好！”扶凌萱重重握住她的手。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让全京城的人知道，八公主谢仪华，是蜀王府的贵客，更是能与命运掰手腕的人！”
谢仪华的眼眶再次泛红，她活了十五年，第一次有人站在她身前，说要将她从泥潭里拽出来。
太后见气氛凝重，挥了挥手：“行了，都回去准备吧。扶医官，仪华就交给你了。”
从太后宫中离开时，夜已经深了。
宫道上只有零星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谢仪华快走几步追上扶凌萱，犹豫再三，终于开了口：“扶医官，今日……”
“叫我阿萱就好。”扶凌萱打断她，“进了王府，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转头看向谢仪华，月光洒在少女稚嫩的脸上，映出几分倔强，“不用谢我，你能下定决心，已经帮了我们大忙。”
谢仪华咬了咬嘴唇：“可你为什么愿意帮我？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对你们来说，完全可以像其他人那样，把我当作一枚棋子。”
扶凌萱停下脚步，望着远处巍峨的宫殿，轻声道：“因为我也曾是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卷起衣袖，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赫然在目。
“这是我刚进蜀王府时，被人陷害留下的。那时候我就发誓，再也不要做任人拿捏的软蛋。”
谢仪华盯着那道疤痕，心中震撼不已。
她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看似从容的医女，也有过如此不堪的过去。
“所以，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扶凌萱放下衣袖，“我们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知道，被踩进泥里的人，也是会咬人的。”
两人走到宫门口时，谢嘉泽早已骑着马在等候。
看到扶凌萱身边的谢仪华，他微微一怔，随即下马迎了上来。
“谈妥了？”他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不仅谈妥了，”扶凌萱挑眉，“公主还答应和我们演一场大戏。”
谢嘉泽看向谢仪华，眼中带着几分审视。
少女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世子不必怀疑我的决心。只要能离开皇宫，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谢嘉泽露出赞赏的笑容：“好！有这份魄力，往后王府就是你的后盾。”
他翻身上马，伸手将扶凌萱拉上马鞍，“夜深了，我们先回王府。明日一早，按计划行事。”
回程的路上，扶凌萱将假死药的事告诉了谢嘉泽。
他沉默良久，道：“此计虽险，但值得一试。只是苦了公主。”
谢仪华跟在后面，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原来被人信任、被人依靠的感觉，是这样好。
回到王府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谢仪华被安排进了一处幽静的院落，扶凌萱亲自教她如何服用假死药，以及服药后的注意事项。
“记住，十二个时辰一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提前醒来。”
扶凌萱将一个小瓷瓶递给她，“这是解药，藏在贴身之处。”
谢仪华郑重地点头，把小瓷瓶塞进怀里贴身藏好。
她盯着窗外慢慢变亮的天色，手心冒汗又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