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村上下忙碌半旬,终于迎来山薯交货的日子。
一想到辛苦几日挖来的山薯隔日就能换成哗啦啦铜钱,许多人昨个夜里都失了眠,恨不得眨眼就天亮。
宋小麦一家起了个大早。
用过早饭后,家里只留了不愿出门的宋修远与无法出门的王氏。
其余人皆穿戴一新,喜气洋洋赶到谷场。
本以为自己一家算早的了,没想到到了地方,谷场里已经人影窜动。
宋小麦一家穿过人群,来到祠堂院里,发现村长与几位族老也早都到了。
几个老人看到宋小麦一家,忙招了招手。
关于昨日进镇与金管事敲定收薯一事,宋小麦特意让立根叔给几个老人家带过话。
宋兴旺此时已等不及,匆匆起身来到宋小麦跟前。
“昨日那管事可有说几时到?”
只说了一早,还真没说具体时间。
但宋小麦肯定不能这么讲,看了看蒙蒙天色,算着天亮后镇里出发到此的时辰,只得安抚村长与几位族老情绪。
“约莫小半时辰就能到!”
有了确定的时间,几位老人果然安心不少。
宋兴旺坐是坐不住了,虽然一早就安排儿子在村口候着,到底还是不放心,打算亲自去迎。
谷场人多,有几位族老坐镇,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宋小麦一见,正好她也要去村口,便留阿姐带着兄弟几个在谷场看着点库房这边,自己则跟着村长一同去了村口。
跟来的周鹤眠觉得有趣,也随其一同。
到了村口,宋小麦发现这里竟比谷场还要热闹,许多人为了第一时间目睹收货而来的马车,早早就候在了这里。
宋有田带着村里几个年轻汉子或坐或立,于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的盯着进村方向。
众人见村长几人来了,忙都收了懒散样子,纷纷起身同其招呼。
宋兴旺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朝路口望了望,镇定自若。
宋小麦却知对方心里焦急。
不过这也没办法,村里难得有这样的大事,忐忑也属正常。
周鹤眠碰碰宋小麦的肩,微微俯首问:“喂,你们那薯蓣作何价出?”
宋小麦瞥他一眼,心道关你什么事。
见其不回答,周鹤眠也不气恼,咧嘴一笑:“我可不是觊觎此物,只是好心问你一问。”
“待会人来验收,总得有个账目,你会算么?”
瞧对方尾巴都快翘上了天,宋小麦心道我不仅会算,算的还很好。
可这事不能让人知道!
村里除了村长以外,识字之人屈指可数,算术好的就更没有了。
前些日子从各族收上来的山薯都是宋兴旺亲自登记,宋小麦悄悄看过,数目记的很是认真。
只不过,一开始斤两数额小时还好,上了百后对方就明显吃力起来。
每次都要在一旁写写画画许久,才能敲定最终数额。
大伙一开始就默认了账目由村长来算,谁来都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人品,而是不放心其本事。
所以今日这个重任还是得落在老村长的身上。
今日除了要跟金管事核对斤两以外还得算出银两,最后还得算出每家每户的售额再分摊下去...这么大一工程,宋小麦替老村长捏一把汗。
想到此,她终于明白周目此时为何这般问了。
瞧对方那一脸快来求我的表情,宋小麦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为了年迈村长的身体着想,她只能捏着鼻子问:
“说吧,有什么条件。”
无风不起浪,她才不信对方会平白无故好心给她算账。
周鹤眠笑的得意,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竖起三根指头:“三个要求。”
宋小麦睨眼对方:“什么要求?”
“爷还没想好,不过你得先应了。”
嘁...
这种无理的要求,宋小麦自不会应。
求人不如求己...
老村长只能再辛苦一遭了...
见对方翻了个白眼就不再搭理自己,周鹤眠一愣,没想到对方竟不上套。
少年咬咬牙,重新比了两根指头:“两个!”
宋小麦看也不看的回:“你就是一个我也不答应!”
“为什么?!”
宋小麦瞧傻子似的扫对方一眼,恨不得撬开对方脑袋看看里面长的什么。
“你现在又不说什么条件,万一到时候让我杀人放火,我也去吗?”
周鹤眠一噎:“我肯定不会提有悖道义的要求,这你放心。”
宋小麦不说话,盯着对方半晌,似想从对方脸上寻点什么出来,结果一无所获。
吐出一口郁气,到底不忍心村长受累,她只得一脸吃瘪的认了。
“一个!”
少年眉梢一挑。
“成交!”
俩人达成条件后,宋小麦见村长这会抓心挠肝的,便上去陪其说了会话,顺便将周鹤眠介绍给了对方。
“宋爷,这我家...表亲兄...兄长...”
宋小麦越是憋屈,周鹤眠笑的越是舒展,孔雀展屏似的。
宋兴旺早就注意到了跟在对方身旁的少年,只是见对方一直不曾主动介绍,他也不好开口问。
这会听宋小麦一说,才知竟是这丫头的表亲兄弟?
可这孩子一身气量...可不像小门小户养的出的。
压下心头疑惑,宋兴旺到底没问出口。
下一刻,在得知对方识字会算后,什么疑惑都抛到了脑后,喜的他连声道好,忙问对方如今在哪就学。
长辈面前的周鹤眠一向乖觉,老实回道:“晚辈不曾就读书院,只跟家中长辈习得几个字。”
宋兴旺捋捋胡须,心道原来还是书香门第。
虽不知怎么到了小麦家里,可他已经确信自己想法,对方身份定然存疑。
宋小麦见老村长笑盈盈的瞥了自己一眼,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都说人老成精,她也没想着自己三两句话真能让对方信了去。
朝老村长嘿声一笑,算是含糊过去。
宋兴旺是个讲究人,没想着打破砂锅问到底。
卖山薯的账目他本就觉得吃力,如今有了帮手自然再好不过。
当即,他将怀里揣着的一叠黄纸和一杆毛笔掏了出来,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方小小砚台,珍而重之的递给周鹤眠。
“那今日老夫就卖个老,烦请后生搭把手,替我记一记这账可行?”
周鹤眠躬身接过。
“不敢说什么劳烦,村长抬举小子了。”
一老一少有来有回,十分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