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坍塌的楼板缝隙漏下来,在顾尘眼前投下一片斑驳。
他能清晰感觉到脖颈处的触手正缓缓收紧,像一条裹着黏液的钢索,每分每秒都在榨取他的呼吸。
\"悦子,别硬撑。\"他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嘶哑,余光瞥见吴悦被三条触手缠住的左臂——警服布料已经被腐蚀出焦黑的孔洞,露出下面泛着青灰的皮肤。
她咬着牙,发梢垂落的血珠砸在碎砖上,溅起细小的暗红星子。
吴悦没有回答。
她的睫毛在颤抖,瞳孔却异常清明,像在捕捉某种常人听不见的频率。
废墟深处传来的诡异笑声仍在继续,时高时低,像有人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桶。
顾尘注意到,每当笑声拔高半拍,缠在他腰间的触手便会骤然缩紧;笑声转低时,那些黏滑的触须又会松弛少许——这是三天来他们与邪祟周旋时从未发现的规律。
\"频率...是三长两短。\"吴悦突然开口,喉咙里溢出一丝血沫。
她的右手被两条触手绞在一起,但食指和中指仍在轻微叩击,模拟着笑声的节奏,\"等下一次长音结束前零点五秒,会有两秒的空当。\"
顾尘的手指在裤袋里攥紧了那把折叠小刀。
刀身是父亲留下的老物件,刀柄磨得发亮,刀刃上还留着上次案件中砍断鬼钉时崩裂的缺口。
他能感觉到触手表面的黏液正透过布料腐蚀皮肤,火辣辣的疼,但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吴悦的指尖——那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来了。\"吴悦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顾尘瞬间绷紧后背肌肉。
果不其然,缠在他胸口的触手突然松了半分,那些暗红色的吸盘不再死死吸附皮肤。
他迅速抽刀,手腕翻转成四十度角,精准刺向缠住吴悦左臂的触手连接处——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环形褶皱,是他观察了十分钟才发现的薄弱点。
\"嗤——\"
刀刃切入的瞬间,黑色黏液溅在顾尘手背上,烫得他倒抽冷气。
但触手的韧性远超预期,小刀只没入两寸便被卡住。
更糟的是,废墟里的笑声突然拔高,原本松弛的触手像被踩了尾巴的蛇,猛地收缩。
顾尘的刀被弹开,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几乎握不住刀柄。
\"别停!\"吴悦突然抬头,眼里燃着顾尘从未见过的狠劲。
她的右脚猛地跺向地面,一块碎砖被踢得飞起,精准砸中缠在顾尘脖子上的触手吸盘。
趁那东西吃痛松动的间隙,她用被缠住的左手死死扣住另一条触手,指甲缝里渗出的血在黑色黏液里晕开,\"节奏没变,还有机会!\"
顾尘咬着牙重新握紧刀。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下刺,而是顺着触手的走向滑动刀刃,像解剖尸体般慢慢切割。
黏液滴在他手背,皮肤瞬间泛起水泡,但他的动作却愈发沉稳——父亲教过他,对付活物要找血脉,对付邪祟...要找它的\"脉\"。
\"咔嚓!\"
一声轻响,缠住吴悦左臂的触手突然断成两截。
黑色黏液喷溅如墨,断口处的组织像被火烧过般蜷曲。
吴悦立刻甩脱残肢,反手抽出腰间的警用强光手电——那是她藏在战术腰带暗格里的,此刻正用手电尾部猛砸另一条缠向顾尘脚踝的触手。
\"继续!\"她的声音带着破音,却比任何命令都有力。
接下来的三分钟里,两人像两台精密配合的机器。
吴悦用疼痛刺激神经保持清醒,精准捕捉着笑声的每一次起伏;顾尘则抓住每个间隙,在触手连接处划开细小的伤口。
当第三条触手断开时,缠在顾尘胸口的压力终于减轻了些,他能顺畅地吸进半口空气。
但变故来得毫无预兆。
废墟深处的笑声突然变成刺耳的尖啸,像有人把金属片塞进了搅拌机。
被割断的三条触手同时剧烈抽搐,断口处的黑色组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它们在再生。
新长出的触手比之前粗了一圈,表面的黏液泛着紫黑色的光,吸盘里还渗出一缕缕血丝。
\"顾尘!\"吴悦的惊呼声被卡在喉咙里。
她的右腿刚挣脱一条触手,又被两条新生的触须缠住,直接拖得跪了下去。
顾尘想去拉她,却发现缠在自己腿上的触手力量倍增,几乎要把他的胫骨捏碎。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废墟里的暗红眼睛又睁开了,比三天前更多,更亮。
顾尘看着那些新生的触手,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医院,吴悦举着证物袋时说的话——当时证物袋里装着半截触手,法医报告写着\"细胞活性异常,疑似被某种意识操控\"。
现在他终于明白那\"意识\"是什么了。
\"尘哥...\"吴悦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仍在笑。
她被触手缠住的右手悄悄勾住顾尘的小指,像小时候他们在巷子里躲狗时那样,\"我就说...这次我们能抓住它的。\"
顾尘没有说话。
他低头看向两人交勾的手指,那里沾着吴悦的血和黑色黏液,混在一起像团化不开的墨。
废墟深处的笑声还在继续,只是这一次,他听出了其中隐藏的兴奋——那东西在享受他们的挣扎。
新生的触手已经缠住了顾尘的肩膀。
他能感觉到骨骼发出的呻吟,却仍在寻找着下一个攻击间隙。
怀表在裤袋里贴着皮肤,父亲的照片隔着金属外壳,烫得他心口发疼。
乌云飘走了。
月光重新洒在废墟里,照见那些新生的触手表面,不知何时爬上了细小的黑虫——和三天前钻进他鞋跟的那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