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聊到楚教授,宋景棠一下子沉默失言了。
半晌,她垂下眼内疚地道:“我想楚教授他老人家,此生应该不会想再见我了。我也没脸去见他。”
叶教授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年她非常欣赏宋景棠,一度想把她拉到自己麾下,可楚老一听有人挖自己的墙角,第二天一早,他就搬个凳子,堵在她办公室门口。
这老顽童见了她,开口第一句就是:‘叶教授,我看你是个女流之辈,让你一只手,咱俩比划比划!’
叶教授哭笑不得,最后承诺再也不打宋景棠的主意,还写了份保证书,楚老才搬着小板凳气呼呼地回去。
不过后来叶教授私下还跟宋景棠保持着联系,除了欣赏宋景棠的天赋才华,她也是真喜欢这孩子。
当然,偶尔她也偷偷说点楚教授的坏话。
只是没想到,后来宋景棠竟会毅然决然地放下一切,跑去结婚了……那阵子,楚老真是老了五岁不止。
“景棠啊,你是楚老最骄傲看中的学生,他一度把你当成接班人来培养。我知道你也是重感情的孩子,对楚老亦师亦父。可我要提醒你,楚老已经六十了,他没有多少个七年能耗得起了。”
“……”
宋景棠浑身狠狠一颤,想起那日在大学门口,见到的白发苍苍的楚老,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们师徒二人,已经陌路七年了……
叶教授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你这孩子就是面皮太薄,你要是有裴度那个臭小子一半的厚脸皮啊,早就跟楚教授和好了。”
宋景棠:“?”
猝不及防听见裴度的名字,宋景棠愣了一下。
大学时候,叶教授指导他们的那个参赛项目,裴度也参加了。
只是中途因为私人原因,他退赛了。
其实真论天赋智力,宋景棠想,裴度未必不如她。
只是他那个人……
宋景棠微微皱眉,一时间竟找不到总结词。
他太令人捉摸不透了,独来独往,冷淡,沉默,却偏偏受尽关注。
当时楚教授说他太内向了,但宋景棠很清楚,裴度才不是内向,他就是单纯地不屑。
他平等地视每一个人为垃圾。
其实大学那几年,宋景棠跟裴度接触的并不少,可那个男人就像重重迷雾。
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了,可拨开一层,却发现等着她的又是另一重雾……
不过裴度那样桀骜不服管的个性,倒是很对楚教授的胃口。
楚教授常常是前面还在拿他当反面教材,接着话锋一转,便说裴度跟他年轻的时候一个臭脾气。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眼神,分明是喜爱这个学生的。
宋景棠走了下神。
想起前两回遇见裴度的场景。
他应该没认出她,否则也不会主动帮她解围了……
“叶教授。”宋景棠忍不住问,“裴度他这几年,跟楚教授有联系吗?”
叶教授说起这类八卦,倒是更来精神了,“有啊。他提着大包小包来找楚教授,我撞见过两回呢。”
楚教授这种国宝级别的大佬,在学校的住宿区单独拥有一套三层的红楼小别墅。楚教授物欲不高,只要回国,就一直住在老红楼。
他每年收入的三分之二,都捐出去资助有困难的学生了。
“当年裴度连毕业证都没拿,就跑了。成了楚老班里唯一没毕业的学生,楚老记仇着呢,裴度送的礼物,他全扔了。不过裴度倒是半点不介意,第二次就直接弄了辆卡车,运了两座石狮子摆在门口。”
宋景棠忍俊不禁,这的确是裴度能干出来的事。
礼物能被扔了,千斤重的石狮子楚老可扔不了。
就算真的被拖走扔了,宋景棠相信,裴度还能弄来个份量更重的。
他那个人,向来是我行我素,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不过有一点倒是挺奇怪的。”叶教授嘟囔了一句,“我有一回在门卫那里等快递啊,无聊的时候看了下访客登记,裴度他这几年,都是在四月十七号跑来拜访的楚老。这也不是楚老的寿辰日啊。”
宋景棠原本还当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可四月十七号这个日期一出来,她神色骤变。
四月十八号,便是她母亲宋长乐的忌日……
叶教授还没发现宋景棠的异样,自言自语道:“而且听说裴度他工作在国外,怎么就挑这日子跑回来了?”
宋景棠声音有点发抖,“叶教授,您记得具体是几年吗?”
“四、五年吧…五年!对,就是五年!”叶教授略一思索,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
宋景棠记得墓园里那个工作人员提过一嘴,说她因病缺席这五年里,每年到她母亲忌日这一天,她‘先生’都会替她去祭拜。
就连她母亲的坟墓也被日常维护得很好。
四月十七和四月十八就差一天!
真的只是巧合么?
难道这五年来,一直暗中替她尽孝,祭拜亡母的不是霍云深,而是裴度?!
宋景棠脑子乱成了一团,根本理不清。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找了个借口:“叶教授,今天辛苦您了。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就不打扰您了。”
“好,你快去吧。多注意休息。”
“好,您也是,注意身体。”
等视频切断,宋景棠立刻拿起手机,走到露台的休息台,她拨打了霍云深的电话。
她要确认,这五年间,替她照顾亡母的,究竟是不是霍云深!
呼叫铃声在耳边一遍遍重复着,在等待霍云深接听的空档,宋景棠吹着露台的风,已经冷静下来。
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裴度怎么会知道她母亲的忌日在哪一天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裴度真的知道日子,可他那么讨厌自己,又怎么会替她祭拜她母亲,还帮忙照顾她母亲的坟呢?
而且一照顾…还是五年。
铃声停了,那边人接起。
宋景棠定下神思,开口:“云深,我……”
“景棠姐,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林心姿柔柔的声音。
宋景棠一下子安静了,没问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林心姿略带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景棠姐,霍总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