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寒风呼啸,雪粒子如钢针般砸在琉璃瓦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南三所内,王云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里衣。梦里那个无头人伸出枯槁的手,直勾勾地朝着他抓来,他想逃,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身旁,小赤灵兽原本正蜷成一团酣睡,被这突然的动静惊得竖起了耳朵,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王云心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睡意全无。他伸手将滑落的被子重新拉好,顺势抱起小赤,轻轻抚摸着它雪白的毛发。
这小家伙被他养了两年,如今已有成年狗那般大小,浑身毛茸茸的,摸起来格外温暖。
“是啊,都会长大的。”王云喃喃自语,思绪不禁飘到了远方,“就像我和天佑,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可你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突然有一天就窝在我床上睡着了。人长大了得有个响亮名字,不如就叫你赤霄,可好?”
赤霄似乎听懂了,低吼一声,还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王云便匆匆起身。自从察觉到张敏可能身处险境,他每天清晨都要先去确认张敏平安,才肯去上课。今天也不例外,可一走进张敏的屋子,桌上的一封书信瞬间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此时,漫天风雪愈发肆虐,像是老天爷打翻了棉花罐,纷纷扬扬的雪花遮蔽了初升的太阳,天地间一片混沌。狂风裹挟着雪花,在空旷的宫道上横冲直撞,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王云心急如焚,跌跌撞撞地朝着景山奔去。等他赶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呆立当场——一具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尸体矗立在那儿,没有头颅,宛如一座阴森的雕塑。那尸体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在风雪中伫立了一夜,血液早已凝固,躯体也被冻得僵硬无比,而王云的心,也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王云死死盯着尸体右手紧握着的半截尘拂,那肥厚的鼻子、灰白的两鬓,无一不在告诉他,这具无头尸正是平日里宽厚善良的内监总管张敏。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稳,颤抖的手缓缓伸向尸体。指尖刚一触碰,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手臂传遍全身,尸体硬得如同千年寒冰雕琢而成的雕像。
“头呢?头呢?”王云发疯似的拍打着尸体上的积雪,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拍打一阵后,他又扑倒在雪地上,双手在厚厚的积雪里胡乱摸索,指甲被碎石划破,鲜血渗进雪里,与白雪交织成刺目的颜色。“为什么会没有?头哪里去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近乎绝望的呼喊在空旷的景山回荡。
翻遍了附近所有的积雪,王云的双手早已冻得麻木通红,没有了知觉。他无力地跌坐在雪地上,仰头朝天,发出一声声悲呼。“啊——”那声音里满是痛苦与不甘,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胸腔里的悲愤全部宣泄出来。
一阵狂叫过后,王云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封“杀人书信”。“果然,最坏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的声音充满自责与悔恨,“究竟是谁害了您?对,一定是她,那个疯女人!不,不对,是我害了你们,纪姨、伯伯,是我害了你们!如果不是我坚持要让阿天认祖归宗,你们便不会死,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啊!”
王云将书信狠狠扔在雪地上,抡起拳头疯狂地砸下去。这些日子,他日夜勤练,内力早已今非昔比。随着他不断催动真气,地面开始隐隐震动,那封书信在强劲的内力冲击下,瞬间变得粉碎,纸片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可他仍不肯停手,鲜血顺着拳头不断涌出,滴落在雪地上,染红一片。直到那封信碎成了絮状,他依旧疯狂地轰击着,仿佛眼前的不是纸片,而是那个残忍的杀人凶手。
随着王云的不断击打,张敏尸身下肢的积雪被震松,“砰”的一声,尸体重重地倒在雪地上,激起大片雪花。
王云被这声响惊得一哆嗦,立刻朝着尸体跪爬过去,将尸体紧紧抱在怀里,泪水夺眶而出,呜咽道:“伯伯,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哭了多久,王云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他明白,即便还没找到张敏的头颅,也不能让尸体就这么暴露在这里。死者为大,总要让张敏入土为安。他强忍着悲痛,用力掰开张敏僵硬的右手手指,想要取下那半截尘拂。掰开几根手指后,他突然发现张敏手掌上隐隐有个用鲜血写就的字。
王云的心猛地一紧,手上的动作愈发小心翼翼。等他掰开所有手指定睛一看,掌心上赫然是个“琴”字。血迹已经干透,字迹清晰可见,想必是张敏临死前拼尽全力,将内力集中在掌中,烘干血迹,才留下了这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琴?是人的名字吗?”王云脑海中思绪飞转,“杀人凶手肯定没想到伯伯会在掌中留字,还借着握紧尘拂来遮掩。伯伯费尽心机留下的唯一线索,一定藏着大秘密。”当下,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抓起一把雪,迅速擦去张敏掌中的字迹。他深知,与这些心狠手辣的人斗,容不得半点疏忽,绝不能让奸人发现这条关键线索。
王云将张敏的死讯禀报给太后。太后得知后,又惊又怒。念及张敏多年来尽心服侍,还暗中保护太子有功,太后当即下令,以王侯之礼厚葬张敏。
表面上,这件事似乎就此告一段落。王云每日依旧按时上课、练功,可没人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复仇的决心。他清楚,在自己力量不足的时候,只能隐忍,等待时机。
另一边,万贞儿也暂时收敛了锋芒。她时不时就去探望怀有身孕的邵嫔,还总“偶遇”皇帝。在她楚楚可怜的演技下,皇帝的心渐渐软了,又开始频繁地前往安喜宫。
而这一切,都被暗处的王云默默看在眼里,他攥紧了拳头,眼神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