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如沥青的黑暗。
钱胜的意识在这片虚无中沉浮,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破碎的画面如同被暴风撕碎的胶片,在黑暗中闪烁不定——师父那张被烧焦的照片、陈巧染血的双手、老皮匠浑浊却决绝的眼神、魏长林镜片后深渊般的瞳孔、陈诗白蜡杆尖那一闪而逝的守器能量……
【系统状态:严重受损…】
【核心模块:地脉共振感知(初级)…崩溃…】
【防火墙:彻底瓦解…】
【精神负荷:超限…强制休眠中…】
挂机面板的提示如同垂死者的呓语,断断续续地漂浮在意识的边缘。钱胜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灵魂深处那“牧笛手”烙印散发出的冰冷恶意,如同附骨之疽,持续不断地侵蚀着他残存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了永恒的黑暗。钱胜的眼皮如同灌了铅,沉重得难以抬起。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苦涩的中药气息涌入鼻腔,让他干裂的嘴唇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醒了!”一个沙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钱胜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撑开了仿佛被缝合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一盏15瓦的灯泡在低矮的天花板上投下昏黄的光晕。他躺在一张狭窄的木床上,身上盖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被子。简陋的土坯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报纸,角落里堆满了装着各种草药的麻袋和陶罐。
一张憔悴却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陈诗。她的左臂吊着绷带,额角贴着一块渗血的纱布,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刀,此刻正死死盯着钱胜的脸,仿佛要确认他是否真的恢复了意识。
“水…”钱胜的喉咙如同被砂纸摩擦,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陈诗立刻端来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小心地托起钱胜的头,让他喝下里面苦涩的褐色液体。那味道像是十几种草药熬煮后的浓缩汁液,带着令人清醒的强烈刺激,瞬间驱散了一丝昏沉。
“我们在哪?”钱胜艰难地吞咽着,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的疼痛。他试图活动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左肩和右大腿被厚厚的绷带包裹着,稍微一动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安全屋。”陈诗简短地回答,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紧闭的窗户,“洛阳城外,老君山脚下的一个采药人小屋。没人知道这地方。”
钱胜的思绪渐渐清晰。矿洞…晶体阵列…魏长林…最后的突袭…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他猛地抓住陈诗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了皱眉。
“老皮匠?!那个阵列?!魏长林——?!”
陈诗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她轻轻挣脱钱胜的手,转身从床下拖出一个沾满煤灰和血迹的金属箱子——正是那个装着“共鸣晶体”的箱子!箱子表面布满了弹痕和凹坑,但整体结构还算完整。
“老皮匠死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用自制的炸药封住了矿洞主通道,拖住了赵铁军和大部分追兵。我赶到时,只来得及从侧面通道把你拖出来…还有这个。”她拍了拍金属箱,“魏长林…不见了。爆炸前一刻,他就像…鬼魂一样消失了。”
钱胜的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巨石。老皮匠…那个神秘出现、救了他两次的老皮匠…就这样死了?为了给他争取那宝贵的几分钟?他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金属箱上那些狰狞的弹痕,仿佛能从中触摸到那场生死搏杀的余温。
“你的白蜡杆…”钱胜突然想起那关键的一幕,“杆尖有‘守器’能量!和师父的印记同源!你…你也是‘守器’?!”
陈诗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她沉默地走到墙角,从一堆草药袋后面抽出一根崭新的白蜡杆——比之前那根更长、更粗,杆身泛着奇异的暗金色泽。她将杆尖轻轻点在钱胜的掌心。
嗡——!
一股微弱却纯净的能量波动,如同清风拂过湖面,瞬间从杆尖传入钱胜体内!这能量与师父留下的“守器印”图腾、与淡紫色晶体碎片中的守护意志…同源!但更让钱胜震惊的是,这股能量中还夹杂着一丝他无比熟悉的频率——陈巧的气息!
“这是…陈巧的…?!”钱胜的声音颤抖。
“我姐最后交给我的。”陈诗的眼神如同深潭,表面平静,深处却暗流汹涌,“她早就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那天晚上去找你前,她把这块‘铁疙瘩’…”她从怀里掏出一块边缘带着新鲜断口的暗金色金属片,与钱胜那块残片明显来自同一物体,“…熔进了这根白蜡杆的杆尖。她说…如果她出了事,我必须代替她…继续‘听’。”
钱胜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陈巧…早就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她把“守器”碎片熔进了妹妹的武器?而陈诗…她一直都知道姐姐在做什么?甚至…可能参与得更深?
“你…你们…”钱胜的喉咙发紧,无数问题在舌尖打转,却不知从何问起。
“我们姓陈。”陈诗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祖上是剑阁守器人。三百年前那场地脉暴动后,陈家分成了两支——一支留在剑阁,守着主器;另一支隐姓埋名,分散各地,守着分支节点。”她抚摸着白蜡杆上的暗金纹路,“我姐是这一代‘行走’,负责巡查各地节点。而我…原本只是个‘暗子’,除非她出事,否则永远不会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