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就认这账。”
“账不认,那你滚。”
“我这命——就要爆在你身上。”
梁峥听完,站起来,右手一拍魂识玉简,啪地一声放到桌上:“这页我不写。”
“我认十七人,是实事。”
“你这条,不是我批的,也不是我炼死的。”
“你要写,写东岭宗主。”
“写那份宗密契文上——那一串没签名字的假账。”
“我顶得住你们清魂的炉火,但我不替他写脏字。”
“今天你要动我,就动。”
“我梁峥不怕死。”
“但别想用我替你把事烧干净。”
方闯站起:“好。”
“你这条我不写。”
“但我写另一页——梁峥,十七人之命,实认。”
“第十八人,拒认。”
“理由,宗派遮契,命归无主。”
“这页叫‘宗命无主账’。”
“今天你讲了十七笔命,那我们清魂——给你挂十七行实账。”
“剩这一行——我不写你。”
“我写你上头。”
“你别怕,我们写得比你还狠。”
梁峥死死站着,最后只说一句:“清魂——不是丹堂。”
“是账堂。”
然后他走了,魂简未取,三十三页账只留十七行落字,一行空白写着:
【宗命无主,秦凛待续】
而这行字底下,清魂第一道丹契火纹碎成一半。
那夜,清魂灶堂封炉,魂火不熄,账墙不补。
秦凛立在副账前,看着那一行空白,没动。
他只说了一句:
“我命还在。”
“那我就不走。”
“我在这灶里——等那宗主的一页账。”
副灶前,秦凛守着那张空页三天三夜,不吃不眠。
钟芷第三次送饭过去,又被退了回来:“他说他不是在饿,是在点。”
“他说——他要用活命,把那行账给点出来。”
任灵听完都骂了:“这人是疯了吧?三天不动炉火,魂灯不熄,命契死撑,他这是拿自己给那东岭宗主做碑文!”
陶清柔语气很平:“他本来就是死账的人。”
“能站到这一步,是咱清魂把他命给拉回来的。”
“他要再把命烧回去,也是他自个事。”
“清魂给他写账,但不教他怎么活。”
方闯从炉后走出来,手里拎着封着火泥的新魂卷:“账不动,人也不能空等。”
“那一页空着没事。”
“但后头的账,不能停。”
“咱清魂是写命的,不是陪人守怨的。”
第七日,一封火骨信从南境飞来。
洛衫打开信封,骂了句:“又是你们搞的!”
“你们清魂上回爆那梁峥,把我们南洲异脉宗的实验坊也炸漏了!”
“我那炉还没洗干净,一堆血魂糊在灶壁上,谁来赔我魂盆!”
任灵咽了口粥:“怎么是我们?我们都没出过合欢宗——”
洛衫甩出信纸:“南洲那边说了,是你们炸出来的魂引副纹,被人拿去偷炼副丹,结果魂反爆炉,连带两座火坊没了。”
“东岭那边丹契出问题,现在全洲都想翻旧账。”
“你们一张三十三命的死账,把整个丹会都吓破了胆。”
方闯却坐得住:“吓破才好。”
“我们不想吓谁,也没想成什么榜样。”
“但既然账写出来了,不是他们不认,而是认了以后——不好看。”
“那他们就该先看。”
“这活我们清魂干了,就不会停。”
钟芷忽然说:“那你知不知道,今天来了谁?”
“东岭宗主亲信,姓霍。”
“在灶外站了半炷香没进来,最后只留了一句话——”
“‘那页账,可以写,但不能在清魂墙上挂。’”
陶清柔声音一下冷了:“什么意思?”
任灵翻着新账纸:“意思就是让我们写,但不能让人看。”
“说白了,他们认账,但只认内账。”
“不许贴出去,不许挂出来。”
“挂了就是闹事。”
“闹了就当你们清魂造宗!”
方闯站起身,走到副账第三行那行空白前,一手拍上去:“好。”
“那我们就不写墙上。”
“我们写灶下。”
“副灶三号,从今天起,不挂丹谱。”
“挂命墙。”
“所有不能写出去的账,不能挂外头的名字——都进那灶。”
“谁想看,就得亲自来点火。”
“看一页,爆一页。”
“那页账不是我清魂贴出去的。”
“是你们自己——把火点出来的。”
陶清柔拿出一块新魂砖,写下:
【副灶三号·密账炉】
【首挂:秦凛·宗命无主】
那一刻,炉下火缸自燃,灶纹浮现,一条隐藏命线缓缓渗出,一直连到墙角那一页未补的空账纸。
秦凛坐回凳上,点头:“我认这炉。”
“谁要那页账,就来清魂点。”
“我在这灶里——不走。”
“等那宗主,有没有命亲自来点这一页。”
副灶三号正式启用那天,清魂堂灶前没敲鼓,也没贴榜。
只有三样东西挂上了炉边:一块砖,一块空白命卷,一颗秦凛自刻的魂印珠。
任灵站在墙角写新账,低声说:“你们知道副灶三号原来是干嘛的吗?”
“是以前炼错料的废丹炉,爆过三次,差点把主灶点歪。”
“现在挂密账,是刚好。”
“这里本来就是藏命的。”
钟芷推门而入:“南洲来人了。”
“一个人,一句话。”
“问清魂的‘密账’——收不收他娘的。”
方闯头也没抬:“问他一句。”
“他娘命在不在。”
“在,写。”
“不在,走。”
“清魂只认真账。”
钟芷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带回来个穿着红药布衣的男人,年岁不大,手里抱着一口瓷罐。
他没开口,直接把罐子放在灶前:“这是我娘命骨。”
“她在南洲失火坊,被当年副丹爆死,丹契没挂名,宗主说她是自焚。”
“我不信。”
“但也不求什么翻案。”
“我来就是想问一句。”
“这清魂——敢不敢写?”
陶清柔接过瓷罐,把一撮骨灰撒进火泥盘,一点不剩:“你娘叫什么?”
那男人咬牙:“姜罗。”
任灵把笔摁上账页:“姜罗,南洲散丹坊命亡,原未记契,今由清魂代书。”
“副灶三号第二挂。”
“姜罗之子,亲请命火。”
“火不为丹,火为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