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口灶跟着炸了一寸火头。
钟芷站在账墙下,一笔一笔写:“吕尘,前命宫弟子,废籍后自挂魂帖,清账不认宗名。”
“试粥已成,火线自行引燃。”
“今日试命三段,立账预审。”
“灶号:后灶临试一炉。”
方闯看完,只说:“他是真敢死。”
“那咱就真挂他。”
“这清魂堂不是给人续命的,是给人清账的。”
第一段,静灼灶。
魂火绕经,不走丹田,测他魂火残不残。
吕尘进灶五息,灶口无震,魂圈不乱,火线定三寸。
姜弦点头:“他这段没死,是早死过。”
“魂火是从老灶底爬出来的,这种人,不熬命,是不活的。”
第二段,动火灶。
火走双心,顶的是他命线断口。
钟芷坐在炉边,看了两息,把账笔一顿:“灶压不住了,他的魂印发散,快要炸。”
陶清柔:“不要动。”
“他这不是火爆,是在封线。”
“你只要现在盖了火,他这一线就封不死。”
“他要是真想回命宫——他得封回去。”
灶火一震,魂圈折了半环,吕尘跪下,吐了三口血,没倒。
姜弦掏出魂钉往灶口一钉:“成了。”
“他封上了。”
“这命线补得丑,但活。”
第三段,混纹灶。
这一段不是看魂,是看他认不认账。
灶口点起清魂堂的旧纹,他若敢接,就算是撕了原命宫的契印。
吕尘没犹豫,自己把那半个“尘”字划掉,用清魂堂的火灰涂了个“吕”字。
方闯站在后头说:“这一笔你写上去,你就是我们的人。”
“以后谁要动你,要转你,要封你——必须来我这清账。”
吕尘点头:“我写。”
“我命宫不要。”
“我只要能清楚地在一堵墙上——写上我是谁。”
“不是附属,不是试药,不是废人。”
“是吕尘,是命账人。”
钟芷一笔一划把名字写上榜顶:
【吕尘,清账堂试命三段全成,魂火自封,灶火定纹,旧契焚毁,清账挂名。】
陶清柔一手拍上火印,语气冷硬:
“从今天起,此人不再挂宗藉。”
“命归清魂,火归本炉。”
“不是炼丹用的命。”
“是能顶三灶的命。”
方闯抄起账册,立在灶边:
“吕尘,清魂账墙记你名。”
“这堂不认你来历,只认你命是不是你自己点的。”
“你点了——那你就是咱清魂堂的人。”
吕尘跪在炉边,手掌贴着那块尚未冷却的火印石,掌心被灼得通红,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陶清柔看了他一眼,转身甩袖离开,只留下一句话:“炉有三,先顶一个月,扛得住的,账上留名。扛不住的,后门自己走。”
方闯把账册啪地一合,对炉边几个弟子道:“抬炉,往东灶移,吕尘归咱这灶。”
“清魂灶,不兴白来的。”
“从你抬起炉的那一刻起,就不是给谁打工。”
“是给命打工。”
几个清魂堂弟子闻言,默默点头,齐力把那座还冒着余火的丹炉抬到东灶区。
吕尘站起来,指节发白:“我不识火,也没炼过丹。”
方闯看都没看他:“你不是来炼丹的,你是来扛的。”
“这炉没火的时候,是靠命撑着。”
“你要是命薄,就趁现在把火印撕了,去找蓝姬求个外门执事当。”
“你要是想在这灶上留名——先把那条腰带绑上。”
吕尘一愣,看着他手里的那根布腰带,颜色老旧,上头还绣着一个“顶”字。
方闯丢过去:“这是你上一灶前辈留下的,你要顶他的位置,就得先穿他的带。”
吕尘没再说话,把腰带捡起来,一圈一圈缠在自己腰上。
“灶前规矩,”方闯继续道,“第一天不炼丹,只练坐。”
“把火熄了,把自己烧熟。”
“你能坐满一炷香,明天再教你看火口。”
“坐不住,就别占这命位。”
吕尘盘膝坐下,炉底余温翻腾,他闭上眼,硬生生挺了下去。
不到半柱香,腰带上的布角开始冒烟。
钟芷站在一旁,低声道:“这小子能撑得住?”
方闯冷笑:“扛不住最好。”
“清魂不是养蛆的地方。”
“清魂,是养命的。”
夜里,东灶区火未全熄,吕尘还是坐在原地。
陶清柔走过来,把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放在他面前。
“饿就喝,撑得下去就再熬一夜。”
吕尘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端起粥一口一口喝完。
方闯在灶后看着,低声说:“这个人,能留下。”
钟芷皱眉:“你不怕他是人派进来的?”
“派进来更好。”方闯道,“这年头啊,能把命交出来的卧底,比自己人还靠谱。”
第二日天刚亮,清魂堂门口就多了三个人影。
穿着不合宗门制式,腰间配的是宗令级符囊。
为首的是个女修,年约三十,声音淡淡:“我是宗主派来的,要带吕尘走。”
“他说了要自己点命。”
“但他还是宗门挂名弟子,属宗规约束。”
方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本账册,翻了翻:“你要找吕尘,得先跟账说。”
“这上头写着:命归清魂,火归本炉。”
女修皱眉:“你这是抗令。”
“不是。”方闯合上账册,“我是尊账。”
“咱们这堂,不听谁说的,只听火怎么烧,命怎么撑。”
“吕尘撑住了一夜,他留下。”
“谁要带人,先拿命来换。”
那女修盯了他几秒,忽然笑了:“清魂堂,果然名不虚传。”
“那我们不带人。”
“我们入灶。”
她话音刚落,身后两人同时解下腰带,甩在地上:“左灶,缺人吧?”
方闯笑出声:“好——”
“那今天粥不煮了。”
“加火。”
“咱们这堂——来点真的。”
清晨的炉灶边,三人换下宗门外袍,衣角随火风卷动,一人站在左灶边没吭声,一人直冲西灶而去,还有一个,自顾自搬了个破凳子坐灶后去了。
陶清柔从灶边绕出来,看着那坐着的年轻人:“你坐这干什么?”
那人道:“我管账的。”
“我叫任灵,是宗主亲批来当清魂堂副账的。”
“今天先记你们清魂几锅账。”
“明天开始,我收你们几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