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是烧红的钝刀子,在溃烂的皮肉里来回拉扯。李十三蜷在冰冷滑腻的石壁根脚,整张脸如同被泼了沸油后又急速冻凝的蜡壳,火灼般的剧痛混合着透骨冰寒在皮肉下冲撞撕扯。每一次微弱抽搐都带起一阵皮开肉绽的撕裂感,暗红发黑的脓血混杂着半凝固的墨绿色药膏残渣,顺着扭曲崩裂的脸颊纹路无声滑落,滴在粗粝的岩地结成暗冰坨子。
密室如同被无形巨手反复揉捏搓挤过的冻肉。空气里粘稠的腥甜药气、血肉灼蚀后的焦臭、墨绿冰屑蒸腾出的刺鼻恶息、如同实质的浓稠毒瘴淤塞在每一个角落,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管像塞满了冰针倒刺。石室中心那座墨玉祭坛兀自嗡鸣震颤,池中浓稠如沥青的暗红膏液如同暴怒的巨蟒疯狂翻腾,将三重法阵槽内凝固的墨绿药膏冲击得冰屑四溅!
墨玄离枯立的暗影纹丝不动。那件玄黑软甲表面流转的冰蓝暗纹此刻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冻蛇,疯狂扭曲痉挛,每一次光痕闪灭都带得那具枯槁身躯微不可查地颤抖一下。面甲上那道撕裂的“魔喉”已然闭合,只余一道边缘凝固暗黑血痂的缝隙,但其下深处如同熔炉铁水鼓沸般低沉起伏的嘶鸣,却愈发沉重惊心!
李十三枯爪抠着地面缝隙。剧痛几乎要碾碎神志,丹田深处那点残存的混沌鼎火却在墨玉残骸同源气息的引燃下,倔强燃烧如燎原星火!这微弱火种感应着石壁上那枚被强酸与高温蚀出的坑洞中显露的残缺鼎骸!残骸表面坑洼深处,亿万条惨白如冻蛆的冰魄封魔符链正死死绞缠!
“呜——吼——!”
一声混合了鼎火被强行压制的憋闷嘶吼从他喉咙深处撕出!枯瘦的身躯猛地向石壁弹扑!被污血脓液浸透粘连的右爪不顾一切朝着壁面坑洞中那块裹满墨绿冰丝与药膏苔藓的鼎骸!死命抠抓!
指腹冻裂翻卷的皮肉狠狠刮过残骸粗糙冰冷、布满孔洞的表面!
腥膻温热的血浆瞬间涂满了冰冷的鼎器!鼎骸之上沾染的、如同活蛆般蠕动着的墨绿菌苔被滚烫的鼎息精血悍然灼烧!
嗤——!
刺鼻的白烟夹杂着菌苔焦糊的恶臭猛地腾起!包裹残骸的亿万条冰丝在热血浇淋下剧烈痉挛抽搐!如同被投入油锅的亿万雪蚕,瞬间扭动蜷缩!
也就在这鼎血涂满残骸!冰丝触血崩缩的亿万分之一瞬!
丹田深处挣扎的混沌鼎火!如同燎透了最后一道无形壁垒!一道凝练纯粹!焚烧万法的本源火气!悍然穿透枯朽壁垒!循着同源血脉与残骸共鸣建立的灼热血链!无视阻隔!瞬间!贯通!
轰!!!
如同被点燃的陈旧火药库!
那半块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残破鼎骸!其核心那点被层层冰封污秽覆盖的、早已熄灭黯淡的混沌真种!
如同被投入了宇宙焚炉中心的第一颗火星!
骤然!点!亮!爆!燃!焚!尽!表层污秽!
嗡——!!!!
一股凝练沉重!足以熔炼乾坤的远古鼎炉意志!带着焚灭万载桎梏的滔天怒焰!
自残缺的鼎骸核心悍然爆涌!其势如决堤星河!
无数道凝练如实质、边缘灼烧着熔岩星痕的混沌鼎纹符咒!自残骸喷薄的怒焰洪流中瞬间凝结!如同亿万道沉凝厚重的烫金熔岩锁链!反卷!
瞬间绞缠上那正疯狂抽搐崩缩的亿万惨白冰魄封魔符链!
嗤——嗤——嗤——!
如同亿万烧红的巨蟒死咬住冻僵的冰蛇群!炙灼熔炼的恐怖嘶鸣瞬间压过一切混乱震荡!白烟裹着冰蓝色的水汽狂暴喷涌!冰丝被熔金链条寸寸灼断、汽化!墨绿药膏苔藓更是连哀嚎都未曾发出便被焚成恶臭的飞灰!
熔岩金链去势不止!顺着残骸被钉穿在石壁上的残体脉络!
悍然!
刺!入!
石壁内部深处!
整面粗粝厚重、早已沉积了无数污秽的坚硬花岗岩壁!仿佛被无形的熔核巨钉悍然凿穿了灵魂!
“咔嚓——轰隆——!!!”
沉闷如地脉撕裂的恐怖声响!伴随着整座石室的疯狂震颤!李十三抠抓的那片石壁区域!
如同被无形巨锤自内而外狠狠擂了一记!轰然!向内塌陷!
一个仅容一人爬入、边缘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巨大窟窿!
赫然!出现在壁面之上!
窟窿深处,粘稠如同实质的、混合着浓烈血腥与陈腐灰烬气味的阴风!如同被憋了亿万载的冥河尸气!猛地倒灌而出!
浓烟与腥风卷着碎岩冰屑,如同喷发的火山灰,劈头盖脸砸了李十三满头满脸!更吹得那三重法阵中凝固的墨绿药膏冰棱纷纷碎裂倒飞!
“桀——!!!”
一直如同磐石枯立的墨玄离!玄黑软甲表面疯狂扭动的冰蓝光纹骤然亮至刺眼!
仿佛被这破壁阴风瞬间引燃了某种潜藏的恐怖凶物!
那张覆盖在墨蓝头皮之上的暗红面甲骤然剧烈起伏蠕动!其上那道凝固的血痂缝隙猛地张开!撕裂到极致!
一只如同烧熔后又强行冻凝的暗金竖瞳!骤然在裂口深处凝现!死死盯住石壁破开的幽深窟窿!
竖瞳之中翻腾的并非纯粹冰寒!而是混合了浓烈嗜血饥渴!以及一丝被强行引爆的滔天震怒!
“鼎纹……古路……竟……破……” 干涩粘腻如同冻僵的巨蚺在喉骨间滚动的含混嘶鸣,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足以碾碎神魂的冰冷煞气!
枯槁的身躯如被无形之手牵引!无视了狂乱奔流的腥风烟尘!一步!
赫然!朝那塌陷的壁洞!迈去!
玄黑软甲上的冰蓝光纹在迈步的瞬间!
嗡!!!
彻底狂暴!如同被点燃的冰川炸药!
恐怖的冰魄风暴混杂着无匹的物理冲击!悍然炸开!
冰蓝色的碎屑混合着凝实如实质的寒力冲击波!瞬间横扫周围数丈!沉重的墨玉祭坛被撞得轰然剧震!池中翻滚的暗红膏液如同被巨人狠狠踩了一脚的烂泥塘!掀起数尺高的恶臭巨浪!
李十三如同被卷进了冰与火的炼狱绞肉机!整个人被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拍飞!后背重重砸在冰凉的石壁之上!又软软滑落!腹腔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反复捅穿!喷出的血污中甚至混杂着内脏的暗影碎块!他只能死死抠住地面石缝,将整个枯瘦的身体竭力蜷缩成团,尽量降低暴露的面积!
混乱的风暴裹挟着一切!视野中唯有翻滚的暗红粘液、崩碎的冰棱、以及墨玄离那枯槁却又挟带着灭世凶威踏向破洞的暗影!
也就在墨玄离一步踏出、冰蓝风暴席卷的瞬息!
那壁洞深处倒灌的浓烈尸风血雾中!一道凝练纯粹的暗红色粘稠流光!如同沉睡亿万年被惊醒的妖龙吐息!无视距离!精准无比地激射而出!
红光并非冲人!而是瞬间贯入祭坛池中疯狂翻腾的暗红膏液最核心!
噗——嗤!
如同滚油泼入死沼!那点精粹血光瞬间点燃池中膏液!
整个祭坛池中的暗红粘液如同被投入星辰火种!瞬间亮至刺眼!无数道浓烈如同活体血精的暗红丝线在粘液中疯狂凝结!游走!如同亿万根发光的血管在泥沼中急速编织!
一道!高达丈许!形态诡异扭曲!边缘流淌着粘稠暗红光焰的巨幅血符!竟在瞬息之间!从那粘稠的膏液表面强行凝聚!浮!现!而!出!
血符呈扭曲如同被强行剥皮又钉死摊开的妖虫!无数古老玄奥却又邪气冲霄的笔触如同垂死毒虫的爪足!每一次暗红光焰流过,都激得周围空气发出被腐蚀的尖锐嘶鸣!更有一股浓烈到令人骨髓冻结的阴邪秽息,混合着精纯血元威能,悍然爆发!朝着正踏向洞口的墨玄离后背!疯狂笼罩!吞噬!
墨玄离前踏的枯影骤然一滞!如同撞上了无形的沼泽深渊!整个身体被那污秽血光粘滞在半步之内!玄黑软甲表面沸腾的冰蓝光纹如同被投入油锅的活蛇,剧烈翻滚扭动,与那暗红血光疯狂撕扯湮灭!
“老……扒……皮……休想……” 壁洞深处传来一声如同刮擦锈铁般的尖刻嘶鸣!那声音非男非女,带着一股浓稠的腐朽尸气!
血符光芒再盛!其核心如同睁开了无数只暗红的血眼!一股更加强悍的吸扯之力生成!整个石室弥漫的腥甜血气被强行抽取!疯狂注入符咒之中!
墨玄离枯槁的身影被强行拖拽!竟有被拉向那污秽血光的迹象!面甲缝隙深处那只暗金竖瞳中翻涌的震怒如同实质的岩浆即将喷发!
就在这墨玄离被污秽血符短暂牵制、身形僵滞、暴戾将崩的千钧一霎!
石壁根下蜷缩如虾的李十三,在血符与冰魄角力爆发的混乱洪流中猛地抬起头!半边溃烂的脸上,唯一还算完好的左眼死死钉在祭坛核心那巨大的污秽血符之上!混沌鼎火在体内奔涌咆哮,与壁上残骸的共鸣冲击着识海!他猛地探手从破碎的衣襟中掏出那卷浸透污血的《玄冰录》!
枯爪抖动着!竟凭着一股濒死挣扎的狠劲儿!狠狠将薄册展开的首页!那幅墨玄离持刃凝丹的蚀刻小像!对准了那正在疯狂吸收血气、光芒暴涨的污秽血符!
页面悬空!
嗡!
一直死寂无光的蚀痕画像!如同被同源的邪恶气机强行引动!
其表面流转的星屑墨痕猛地向内收缩!汇聚于画像墨玄离手持的那枚冰丹之上!
一点凝练纯粹!冻结万古时空的冰魄本源死意!如同沉睡的巨神开眸!瞬间点亮!
一道幽暗深沉!仅如发丝!却似剥离了整座玄冰大陆冻髓本源的沉蓝冰线!
无声!无息!
如同洞穿虚无的冰魄神狙!无视了空间!无视了混乱的风暴!
精准!无比!狠!厉!
瞬间!刺!穿!
那正疯狂汲取血气的巨大污秽血符!其核心如同蛛网般交错虬结的符咒节点!同时也是那道壁洞深处射出血光注入的核心通道!
噗嗤——!
如同烧红的铁签捅穿了冻结的浓痰!粘稠污秽的暗红血光爆发点!被那凝练到极致的冰魄本源死意精准贯穿!湮灭!
巨大污秽血符剧烈地痉挛扭曲!那如同无数血眼的核心瞬间黯淡!如同被掐断了灯油供给的妖异血灯!其表面奔涌的光焰骤然迟滞!那股死死缠住墨玄离的粘滞吸扯之力也为之一松!
一直僵滞的墨玄离身影仿佛挣脱了无形淤泥!一直笼罩面甲的冰魄风暴骤然凝缩!那只撕裂面甲的暗金竖瞳骤然爆亮!其内翻腾的震怒化为实质的毁灭冰芒!枯槁的身躯如同绷紧亿万载的冻土巨弓!瞬间!将那股被束缚后爆发出的、混合着滔天冰魄本源与被亵渎狂怒的绝对力量!
循着冰魄死线穿透符咒通道的无形轨迹!
如同被无形巨掌猛推!反噬!逆冲!倒灌!轰入破洞深处!
嗡——!
沉闷如同整座冰山轰然投入熔炉的无声巨压!
壁洞深处猛地传来一声夹杂着无尽痛苦与惊恐的凄厉嘶鸣!如同被冰矛贯穿心口的万年老枭!
整个壁洞边缘的无数裂痕!如同遭受灭顶巨力!
轰!隆!隆——!
猛然向深处疯狂蔓延撕扯!
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冰河解冻的呻吟!整个壁洞仿佛张开了一张巨口!浓烈的尸风血雾瞬间加剧倒灌!
噗——!
那巨大的污秽血符如同被抽空了支撑!瞬间溃散!重新化为粘稠腥红的膏液!狠狠砸落回沸腾翻涌的墨玉池中!溅起数尺高的暗红巨浪!粘稠的膏液泼洒开来!瞬间覆盖了整个三重法阵!将那凝固的墨绿药膏连同冰棱彻底淹没!地面如同铺了一层凝固的血肉地毯!
整个石室!
唯余下壁洞深处传来的阴风嘶嚎!以及祭坛池中粘液翻卷的咕噜声!浓烟腥气混成一锅滚沸的毒汤!
李十三瘫在角落,手指深深抠进碎石泥污之中,急促地喘着粗气。溃烂的脸颊贴在冰冷石地上,每一次喘息都如同拉动破损的风箱,裹挟着浓烈的灼痛与污血的腥咸。
壁洞幽深如地狱之口,洞口的黑暗浓得像冻结的陈年污血。倒灌出的阴风凄厉依旧,但其中似乎夹杂了些许新异的声响——一种极其细微、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如同无数细小的骨节在冻土深处绝望地刨挖。
墨玄离枯立如尸骸。洞开的壁洞正对着他那覆盖暗红面甲的脸孔,面甲上那道凝固着黑痂的狭长裂口如同地狱张开的微缝。玄黑软甲表面刚刚还狂暴肆虐的冰蓝光纹已然沉寂,如同倦怠的冻蛇蜷缩成一道道幽暗的刻痕。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寒风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凝、更加粘滞的、如同冻透万载的凶潭般的死寂。唯有面甲缝隙深处,那只如同烧熔后强行凝固的暗金竖瞳,依旧死死锁定着幽深莫测的壁洞,瞳内冰封的暴戾如同在冻层下奔涌的岩浆,随时可能撕裂表面薄冰。
浓稠的、暗红近黑的膏液如同巨大的蚂蟥,正沿着祭坛凹陷的边缘贪婪爬行,缓缓吞没地面上最后一点残留的阵法沟槽痕迹。那刺鼻的甜腥气混合着灼烧后的焦糊恶息,沉甸甸淤塞在空气里。
粘滞的死寂中,空气似乎都冻凝成块。
就在这时——
唰啦啦... 唰啦啦...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无数张粗糙的劣质草纸被无形之手在黑暗中快速掀动的声响,自那壁洞深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清晰无误地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