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纵身跃入护城河的刹那,萧煜的玉骨扇已经勾住对方衣袂。
浸水的织锦裂开半幅,露出内衬暗绣的六瓣梅花纹——那是刑部死囚流放时盖的戳记。
\"在这等着。\"萧煜将玛瑙串塞进沈清歌掌心,指尖轻点她腕间渗血的朱砂痣,目光中满是担忧,\"若半炷香后我未归......\"
\"我从不等人。\"沈清歌反手扣住他手腕,眼神坚定而决绝,金针擦着萧煜的合谷穴刺入自己虎口,两粒血珠在空中相融,\"要死一起死。\"
宫墙阴影里浮动着刺鼻的硫磺味,那味道浓烈得仿佛能钻进人的五脏六腑,呛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白影消失的墙角结着层薄霜,霜花在月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萧煜靴尖碾碎冰碴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清歌正用银簪挑开地砖缝隙,那地砖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坑洼不平,缝隙中还夹杂着些许泥沙。
潮湿的青苔下,半截迷魂香插在拳头大的洞口,香灰拼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诡异的香气,似有若无地撩拨着人的神经。
地砖轰然塌陷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腐臭味裹着萤火虫似的蓝光扑面而来。
那腐臭味仿佛是从无尽的深渊中涌来,混合着腐烂的皮肉、发霉的泥土和陈旧的血腥气。
蓝光闪烁不定,像是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萧煜下意识地揽紧沈清歌的腰,旋身避开,袖中金丝缠住横梁才没坠入深渊。
沈清歌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双手本能地抓紧萧煜的肩膀。
萧煜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沈清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眼中的恐惧渐渐消散。
密道里弥漫着一层厚重的雾气,雾气湿漉漉的,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密道石壁上生满荧光苔藓,那些发光的菌丝竟像血管般汩汩蠕动,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幽冷的光,将密道映照得如同鬼魅世界。
\"是尸蕈。\"沈清歌药囊里窜出只雪貂,尖牙撕下片菌丝后突然抽搐毙命,\"活人碰了会变傀儡。\"
话音未落,黑暗里响起窸窣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地面上爬行。
数百只鼠形生物从菌丛中钻出,每只背上都长着人脸状的肉瘤,肉瘤上的五官扭曲变形,有的眼睛凸出,有的嘴巴咧到耳根,模样极其恐怖。
萧煜抽出剑,挡在沈清歌身前,眼神冷峻,警惕地盯着那些魇鼠。
沈清歌迅速思索对策,突然扯开衣领,将挂在心口的玉葫芦砸向石壁。
\"闭气!\"紫色粉末随葫芦碎裂炸开,怪物们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密道里瞬间被紫色的烟雾所笼罩,烟雾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与腐臭味混合在一起,让人几乎窒息。
沈清歌拽着萧煜滚进菌丝最密集的角落,那些躁动的尸蕈突然收缩成茧,将两人裹进散发药香的屏障。
周围的尸蕈茧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古老的秘密。
萧煜的指尖还沾着她颈间温热的汗,看着沈清歌狼狈却坚定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你拿自己养药?\"
\"十二岁那年试毒留下的后遗症。\"沈清歌按住心口剧烈咳嗽,指缝渗出蓝血,艰难地解释道,\"这些魇鼠靠尸蕈辨位,我用......\"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萧煜心疼地皱起眉头,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先别急着说话,缓一缓。”沈清歌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靠在他怀里,努力平复着呼吸。
石壁突然传来震动。
那震动越来越强烈,仿佛是地底的巨兽在咆哮,密道的石壁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缝,细小的石块纷纷掉落。
两人循着声源摸到扇刻满星宿图的石门,亢宿方位嵌着枚带血的东珠耳珰。
石门表面的石头粗糙不平,上面的星宿图线条深邃,仿佛是被岁月刻下的神秘符号。
沈清歌刚想用金针触碰角宿星纹,萧煜一把抓住她的手,轻声说:“小心,可能有机关。”沈清歌点了点头,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石门。
沈清歌的金针刚触到角宿星纹,石门轰隆转动半寸,突然从门缝射出淬毒弩箭。
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射来,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冰冷的弧线。
\"小心!\"萧煜毫不犹豫地抱着沈清歌撞向石壁,袖箭擦过他小腿钉入门上星图。
沈清歌惊恐地看着萧煜受伤的小腿,眼中满是心疼,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萧煜强忍着疼痛,挤出一个微笑,说:“没事,小伤而已。”
腐臭味里混入龙涎香,张公公尖细的笑声从头顶传来:\"萧阁主好俊的身手,可惜这机关要见血方停。\"
二十八个星宿同时喷出毒雾。
毒雾呈墨绿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如同一条狰狞的毒蛇在密道中蜿蜒前行。
萧煜迅速将玉骨扇插进危宿凹槽,扇面金丝突然绷断——那根本不是星宿图,而是倒置的二十八狱鬼纹。
\"抱紧我。\"萧煜突然咬破沈清歌的朱砂痣,沾血的手指在门上快速勾勒。
沈清歌紧紧抱住萧煜,感受着他的心跳和体温,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石门发出齿轮转动的巨响,沈清歌却看见他后颈浮现蛛网状青痕——是刑部大牢特制的牵机毒!
张公公的拐杖从暗处伸出时,萧煜的剑正抵在自己心口。\"用我的血。\"他笑着将沈清歌的手按在剑柄,\"记得把蛊虫养在......\"
\"想死?\"沈清歌突然吻住他染血的唇,藏在齿间的金蛊顺着血渡进他喉咙。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两人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传递着彼此的深情与决绝。
石门在轰鸣中彻底开启,扑面而来的不是出口,而是挂着数百个琉璃瓶的密室。
每个瓶子里都泡着与沈清歌腕间朱砂痣相同的蛊虫,瓶底烙着六瓣梅花。
萧煜的玉骨扇突然剧烈震颤,扇坠玛瑙映出密室顶部的星图——那排列竟与沈清歌背上胎记一模一样。
沈清歌的药囊自动燃烧,灰烬在血泊中凝成四个字:大凶,速离。
沈清歌的银簪深深扎进萧煜曲池穴,腕间金铃随着她施针的动作簌簌作响。
那些蛛网状的青痕在蛊虫游走处消退又蔓延,像是有生命般与金蛊撕咬着。
\"别白费力气。\"萧煜笑着咳嗽,唇色已泛着乌青,\"刑部的牵机毒要配着曼陀罗发作,方才......\"
\"闭嘴。\"沈清歌突然扯开他染血的衣襟,舌尖卷走他锁骨处凝结的毒血。
暗格里的琉璃瓶在她余光中诡异地颤动,瓶底六瓣梅花竟与萧煜腰间玉珏的纹路渐渐重叠。
金针突然发出蜂鸣。
沈清歌盯着石门上二十八狱鬼纹的倒影——那些扭曲的纹路在萧煜血渍浸染下,竟与密室顶部星图形成镜像。
她猛地撕开袖口,露出臂弯处淡青色的胎记,那是三年前试毒留下的星宿状瘢痕。
\"角宿三寸,亢宿七分。\"她将萧煜的手按在石门鬼纹的勾陈位,\"你当年在云梦泽遇袭时,伤口是不是......\"
话未说完,萧煜的玉骨扇突然自动展开。
扇面金丝在星图映照下投射出二十八道血线,恰与沈清歌胎记的纹路咬合。
石门发出齿轮错位的闷响,荧光苔藓瞬间褪成惨白色。
强光涌出的刹那,沈清歌嗅到熟悉的沉水香——那是父亲书房暗格的味道。
成箱的南洋明珠滚落在玄铁打造的密卷旁,兵部失踪的虎符正压着本泛黄的《太医院脉案》。
\"永昌三年的赈灾银两。\"萧煜用剑尖挑起卷宗上朱砂批注,小腿渗出的黑血在青砖上凝成梅枝状,\"原来工部炸毁的玉矿山,是被做成了这些......\"
石门轰然闭合的巨响盖住了他的尾音。
沈清歌的药囊突然腾起青烟,那些本该驱毒的金盏花粉竟在接触到密室空气的瞬间燃成灰烬。
\"阁主可喜欢这鎏金棺?\"张公公的声音从四面石壁渗出,混着某种诡异的回声,\"当年沈院判就是闻着沉水香,被活活钉进......\"
萧煜的剑风扫落三排琉璃瓶。
碎片四溅中,他忽然将沈清歌拽向堆满密函的紫檀案几——案上镇纸的貔貅眼睛,正映出屋顶星图中微微晃动的天枢位。
\"抱元守一。\"他在她掌心飞快地写,沾血的指尖在案几划出卦象。
沈清歌立刻心领神会,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信任。
那些散落的珍珠突然沿着地缝滚动,在西北角的青铜灯台下聚成六瓣梅花的形状。
沈清歌的银簪突然被磁石般吸向灯台。
簪头雕刻的并蒂莲在接触到青铜纹路时突然绽开,露出藏在花芯的半枚虎符——与她腰间玉佩的缺口严丝合缝。
萧煜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后颈青痕已蔓延至耳后。
他握剑的手却稳稳挑起盏长明灯,灯油泼洒的轨迹恰是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
\"小心!\"
沈清歌的惊呼被吞没在机关转动的轰鸣里。
灯台缓缓下沉时,她看见萧煜染血的袖中滑出半截明黄绢帛,那上面的五爪龙纹正被渗出的灯油浸透成赭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