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缓缓裹着苍术那浓郁且略带苦涩的苦香,悠悠漫过古朴的青砖。
沈清歌紧紧握着银针,指缝间沁出的冷汗顺着冰凉的针身滑落,她心中有些紧张,暗暗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萧煜染血的发带缠在林羽剑柄上打了个死结,暗红绸缎垂落处露出半枚鎏金暗纹。
昨夜他替她包扎伤口时,这纹路分明是绣在里衣夹层的。
此时,萧煜脑海中快速分析着局势,想着如何利用这暗纹和当前的状况来破局。
\"萧某平生最恨看戏不买座。\"萧煜
他偏头冲张公公挑眉笑时,沈清歌看见他耳后薄如蝉翼的假皮正在脱落。
萧煜心中盘算着如何通过言语来扰乱张公公的心神,便开口道:\"公公可知京城萧府的马球场下埋着什么?\"
张公公蟒纹袖口微抖,二十架淬毒弩机却齐刷刷抬高半寸,那金属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
林羽的软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剑身映出三丈外某玄甲卫耳后金纹——与瘟疫死者脖颈如出一辙的蛇形暗记。
林羽心中一凛,意识到这场战斗远比想象中复杂。
\"萧公子是要同咱家论家世?\"老宦官尖笑震落松枝积雪,那尖锐的笑声如利箭般穿透众人的耳膜,枯黄指尖轻轻划过弩机扳机,\"可惜这林子里没有...\"
破空声截断尾音。
沈清歌的药杵重重磕在岩壁青苔处,昨夜埋下的苍术粉混着晨露炸开刺目白雾。
那白雾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气味,熏得人眼睛生疼。
几乎同时,萧煜袖中磷粉擦着林羽剑刃迸溅,漫天蓝蝶般的磷光扑向玄甲卫面门。
那闪烁的蓝光在白雾中显得格外诡异。
\"闭气!\"沈清歌扯住萧煜腰带急退三步,银针精准刺入他颈侧天容穴。
指尖触及的皮肤滚烫,那层假皮下渗出的血迹竟泛着诡异青紫。
沈清歌心中一惊,深知他今晨替她挡箭时中的毒,远比说的严重。
浓雾里响起金铁相击之声,那声音清脆而激烈,仿佛是金属之间的愤怒碰撞。
林羽的软剑缠住三架弩机,剑锋擦过玄甲卫耳后时突然顿住。
染血的蛇形金纹在雾中若隐若现,与半月前他在漕帮尸体上拓下的印记严丝合缝。
林羽心中一动,更加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
\"少侠当心身后!\"
沈清歌的惊呼混着银针破风之声。
林羽旋身避开的毒箭正钉入身后古槐,树皮瞬间泛起蛛网状黑斑,那黑斑蔓延的速度极快,仿佛有生命一般。
萧煜的笑声从雾霭深处传来,沾血的折扇挑开某玄甲卫的面甲,露出张布满紫色毒疮的脸。
\"张公公养的兵,倒是比疫区的流民先得了造化。\"扇骨敲击铠甲的脆响惊起寒鸦,那寒鸦的叫声在山林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萧煜靴底碾碎的面甲下簌簌落出药渣,\"三钱鹤顶红混着赤莲教蛊虫,公公这以毒攻毒的法子妙啊。\"
沈清歌突然捏碎腰间药囊。
苦艾混着雄黄的粉末随风漫开,那刺鼻的气味让人闻之欲呕。
最近的两个玄甲卫突然抽搐倒地,铠甲缝隙里钻出数十条血红蜈蚣,那蜈蚣蠕动的样子让人头皮发麻。
她终于看清那些\"毒疮\",分明是蛊虫在皮下钻出的血洞。
\"萧府暗桩遍布六部,公子可知私毁赈灾药材该当何罪?\"张公公蟒纹靴踏碎满地乱爬的蛊虫,玄色大氅在雾中铺开如毒蝠展翅,\"放箭!\"
二十架弩机却同时卡壳。
林羽的剑尖正滴滴答答淌着松脂,昨夜他\"不慎\"打翻的药酒此刻凝在弩机簧片间,将剧毒箭矢牢牢粘在箭槽。
萧煜染血的发带不知何时缠上老宦官脚踝,暗金纹路在晨光中显出清晰的\"影\"字。
\"两个月前,圣上暗访江南的龙船在燕子矶遇袭。\"萧煜指尖银光闪烁,薄如柳叶的刀刃抵住张公公喉结,心中想着这或许是逼出真相的关键,便说道:\"刺客耳后都有个可爱的蛇纹——您猜猜,最后那些纹身皮现在在谁手里?\"
沈清歌突然将药杵狠狠砸向岩壁某处。
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半埋在地下的运药车轰然侧翻,三百斤苍术倾泻而出。
混在药材里的磷粉遇风自燃,霎时将浓雾烧成冲天火幕,那火幕的热浪扑面而来,烤得人皮肤生疼。
\"走水啦!\"
不知哪个玄甲卫的惨叫惊破僵局。
萧煜揽住沈清歌腰身急退时,她看见林羽剑尖挑飞的火星正落在张公公蟒纹大氅上。
老宦官保养得宜的脸在火光中扭曲如恶鬼,枯手却稳稳摸向腰间玉牌。
最后一缕白雾散尽时,沈清歌听见弩机重新上膛的咔嗒声。
萧煜带着薄茧的掌心突然捂住她眼睛,温热的血顺着腕骨滴在她月白衣襟上。
远处传来张公公淬了毒般的冷笑,像条蛇顺着脊梁爬上后颈。
萧煜的软剑在晨光中抖出七朵银花,箭矢撞上剑刃迸出星火。
沈清歌的银针簌簌钉入树干,细若牛毛的针尾系着的药线突然绷直,在林间织成蛛网般的屏障。
\"叮——\"
三支淬毒箭擦着林羽发梢钉进药网,浸透雄黄的丝线瞬间腾起青烟。
与此同时,林羽那边也展开了行动。
张公公的冷笑从箭雨后方传来:\"萧公子这招'北斗回风'使得妙,可惜影阁的看家本领用一次少一次。\"
沈清歌突然扯断腰间药囊系带。
数十粒乌丸滚落在地,被萧煜靴底碾碎的刹那炸开呛人白烟。
林羽的剑鞘重重拍在岩壁凸起处,昨夜卡在石缝里的运药车轰然倾倒,成捆苍术滚落堵住山道。
\"接着!\"
萧煜反手将染血的发带抛给沈清歌。
暗金纹路擦过她指尖时,林间突然响起诡异的鹧鸪啼——三短两长,惊起寒鸦掠过树梢投下的阴影里,隐约可见玄色劲装闪动。
\"西南七丈!\"林羽的软剑突然缠住沈清歌腰间,带着她堪堪避过贴面飞来的燕尾镖。
那暗器钉入老松的瞬间,树皮竟如沸水般鼓起紫泡,还伴随着“滋滋”的声响。
萧煜的剑势陡然变得暴烈。
软剑劈开第七波箭雨时,剑身突然诡异地弯折成半弧,三支毒箭竟顺着剑脊回旋疾射。
弩机手惨叫着捂住咽喉倒地时,箭尾雕着的蛇纹在血泊里泛着冷光。
\"赤莲教的千蛛手也配穿官靴?\"萧煜靴尖挑起尸体腰间玉牌,鎏金暗纹在日光下显出半朵赤莲,\"张公公这出狸猫换太子,倒是比秦淮河的戏班子精彩。\"
沈清歌突然将药杵插入岩缝。
昨夜埋在此处的药酒顺着青苔漫开,混着晨露蒸腾起淡紫雾气。
冲在最前的三个玄甲卫突然僵住,铠甲缝隙里钻出密密麻麻的赤蚁——那些沾着雄黄的酒液,正顺着他们靴底破损处渗入皮肉。
\"西南角!\"林羽的剑鞘突然横拍萧煜后腰。
三枚透骨钉擦着锦衣下摆钉入土地,暗器尾端系着的金铃还在嗡嗡震颤。
二十丈外的古槐枝桠间,隐约可见玄铁面具的反光。
萧煜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暗叫不好,这是塞外\"鬼面罗刹\"的独门暗器,三年前就该绝迹江湖。
\"跑!\"
沈清歌的银针突然刺入萧煜曲池穴。
剧痛激得他浑身一震,内力却如开闸洪水般奔涌而出。
林羽的剑锋扫断头顶枯藤,积满夜露的蛛网兜头罩向追兵。
三人踏着倾倒的苍术堆跃上山崖时,身后传来弩机卡壳的闷响——沈清歌昨夜抹在药材上的松脂,终于融进了弩机转轴。
\"萧某改日请公公喝蛇胆酒!\"
萧煜的朗笑惊飞崖顶栖鹰。
沈清歌的裙裾扫过嶙峋山石,苍术苦香里混进了一丝铁锈味——萧煜捂着她眼睛的右手,鲜血已经浸透缠腕的绷带。
林羽突然拽住两人急转。
三枚金翅镖擦着耳畔钉入石壁,镖尾红缨在风中炸开,露出内里暗藏的赤莲纹。
十丈外的断崖下,玄甲卫正在架设云梯,而更远处的林梢间,七八个鬼魅般的黑影正踏着松针疾行。
\"他们的马蹄铁裹了棉布。\"沈清歌指尖沾了沾石缝里的露水,淡褐色的药渍正在缓慢晕开,心中回忆着,\"半刻钟前下过迷魂散的那片野栗林...\"
萧煜突然扯开染血的衣襟。
暗金纹路覆盖的胸膛上,三枚银针正随着呼吸微微震颤。
林羽的剑鞘重重磕在山石某处,昨夜布下的绊马索突然弹起,带着倒刺的铁蒺藜滚落陡坡。
崖下传来马匹嘶鸣。
冲在最前的赤莲教杀手栽进荆棘丛时,颈后蛇形刺青正好映在朝阳下——与漕帮灭门案尸堆里拓下的纹样分毫不差。
\"接着玩啊!\"
萧煜的软剑突然缠住沈清歌腰间,带着她纵身跃向断崖对面。
林羽的剑锋扫断枯藤的刹那,积满晨露的蛛网如天罗地网罩向追兵。
三人身影没入晨雾时,最后一声金铁相击之音还在山涧回荡——
那是沈清歌的药杵撞在岩壁上的脆响,混在风里,像极了毒蛇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