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银纱般漫过窗棂,洒下清冷的光辉,萧煜的指尖在木匣边缘缓缓顿了顿。
那木匣被蓝布裹着,边角早被岁月磨得圆润,他掀开盖子的瞬间,一股陈木的气息混着旧纸味扑面而来,带着一种腐朽而又神秘的质感。
那封信静静地躺在里面,泛黄的纸页卷着毛边,焦黑的一角像被火舌舔过,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清歌。\"他低唤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室内轻轻回荡。
沈清歌正捧着茶盏,茶雾袅袅升腾,带着淡淡的茶香。
听见动静,她轻盈地凑过来,发梢如丝滑的绸缎扫过他手背,带着点刚用过的药香,那股香气清幽淡雅,让人闻之沉醉。
两人的影子在青砖地上叠成一团,青砖的纹理清晰可见,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她的指尖跟着他的指腹划过信上歪扭的符号,那符号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神秘莫测:\"像我师父记药引的草码,但又多了几道弯。\"
萧煜的眉心慢慢拧起来,眉头紧锁,仿佛藏着无数的困惑。
那些符号在眼底晃着,像被风吹散的星子,明明近在咫尺,偏生抓不住半分头绪。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角焦痕,指腹触到纸页粗糙的纹路,犹如砂纸一般,忽然太阳穴突突跳起来,那疼痛如尖锐的针刺,一下一下地扎着他的神经。
\"阿煜?\"沈清歌察觉他呼吸变重,茶盏\"当啷\"搁在案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她伸手去扶他肩膀,触到的衣料已被薄汗浸透,那薄汗带着微微的温热,还有一种紧张的气息。
萧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浮着层薄雾,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痛苦:\"像...有人拿针在扎后脑勺。\"他自嘲地笑,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影阁阁主连旧账都记不全,倒成了笑话。\"
沈清歌没接他的话。
她踮脚摸他额头,那触感凉凉的,温度正常,又捏住他后颈轻轻揉按——这是她从前替他处理外伤时学的手法。
萧煜的呼吸渐渐平顺,却仍盯着信上符号:\"我总觉得...这些线条该连成什么图案。\"他用食指在案上比画,那动作坚定而又执着,\"这里该往下勾,这里该绕个圈...\"说到最后声音发闷,\"可就是想不起来。\"
沈清歌突然顿住揉按的手。
她盯着他在案上比画的痕迹,
那些医书是她从太医院带出来的,每本都用蓝布包着书脊,蓝布的色泽在月光下显得深沉而庄重。
她抽出最上层那本《千金方注疏》,书页翻动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翻到夹着银杏叶书签的一页,又抽出本《毒经》,两本书页在烛火下并成一片,烛火跳动,光影摇曳。
\"看这里。\"她指尖点着《毒经》某页的批注。
那是她师父周院判的字迹,旁边画着个蛇形草码,与信上符号的起笔如出一辙,\"师父说过,二十年前有个叫'青蚨门'的江湖门派,专研毒术与暗号,后来被朝廷围剿...据说青蚨门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足以撼动江湖和朝廷的巨大秘密。\"她抬头时眼里有光,\"这些符号的结构,和师父提到的青蚨门密文很像!\"
萧煜的手指轻轻叩了叩书页,那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烛火在他眼底晃出两簇小火星,他忽然伸手把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而深情。
此时,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对她的感激,又有对未知危险的担忧:\"清歌,你总在我记不清的时候,替我把碎片拼起来。\"
沈清歌的耳尖微微发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内心满是羞涩与喜悦。
她刚要说话,窗外的竹影忽然晃了晃——是夜风卷着片竹叶打在窗纸上,竹叶打在窗纸的声音清脆而短暂。
萧煜的手顺势落在她腰上,带她坐进自己膝头,动作自然而流畅:\"当年在疫区,你举着药箱往我怀里钻;现在在这别院,你举着医书往我心里钻。\"
\"油嘴滑舌。\"沈清歌笑着去捂他嘴,却被他抓住手腕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的心跳声透过薄衫传来,一下一下,和三年前在疫区破庙时没什么两样,那心跳声有力而沉稳,仿佛传递着他坚定的爱意。
她忽然想起昨夜他说\"最好的日子是捡碎瓷片\",可此刻烛火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倒比碎瓷片铺的路更像星星。
\"明日去镇里,顺道查查青蚨门的旧案。\"萧煜低头吻她发顶,那吻轻柔而温暖,\"但今晚...\"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丝温柔,\"先睡。\"
沈清歌却没动。
她望着案上那封信,信角焦痕在烛火下泛着暗红,像滴凝固的血。\"阿煜,\"她转身捧住他脸,眼神中满是担忧,\"若这信真和青蚨门有关...\"
\"那便查。\"他截断她的话,拇指摩挲她眼下的泪痣,动作轻柔而安慰,\"你治好了我那么多伤,还怕治不好这点记性?\"
这晚沈清歌睡得不安稳。
她梦见自己在药圃翻土,铁铲下去却没碰到药种,反倒是\"咔\"的一声——像是碰到了石头。
那声音在梦境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蹲下身扒开土,露出块青石板,缝隙里渗着暗红的水,像极了信角的焦痕,那暗红色的水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清歌?\"
晨雾如轻纱般漫进院子,带着丝丝凉意。
沈清歌被萧煜的声音唤醒,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她揉着眼睛推开窗,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泥土和草药的香气。
她看见他正蹲在东厢房窗下的药圃前,药圃里种着各种草药,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
他手里攥着块带泥的青石板,那石板湿漉漉的,散发着泥土的腥味。\"你昨夜说要翻土找药种。\"他抬头时,晨光正落在他眉骨的淡疤上,那道疤在晨光下显得更加沧桑。
沈清歌裹着外衣跑过去,外衣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那石板边缘刻着和信上相似的符号,她刚要伸手,萧煜已先一步扣住她手腕:\"凉的。\"他指尖抵着石板缝隙轻轻一推,\"你听。\"
\"咔嗒\"一声轻响,那声音清脆而神秘。
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药圃里的土簌簌往下掉,石板下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有若有若无的寒气涌出来,混着股陈腐的药味——像极了太医院最深处那间锁着的偏殿,沈清歌曾在那里见过被封存的毒方,那股陈腐的药味刺鼻而难闻。
萧煜把她往身后拉了拉,他的手掌温热,覆在她手背时带着薄茧的触感,那触感让她感到安心。
晨雾里传来远处公鸡的打鸣声,那声音嘹亮而清晰,而他们脚下的洞口,正静静吞吐着属于过去的气息,仿佛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