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血液混杂着内脏的碎块,糊了陈纤歌一脸,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肠子特有的骚臭味猛地灌入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然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后腰处那股顺着伤口蔓延开来的阴寒之气。
【系统提示:检测到未知活性毒素“腐骨涎”侵入,该毒素具有强烈的神经麻痹及组织坏死效果……警告!警告!】
红色的警告在眼前疯狂闪烁,陈纤歌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开始发麻,视线也愈发模糊。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真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丹田深处,那股一直被他视为心腹大患的“镜心”之毒,忽然躁动了起来。
如果说“腐骨涎”是一条闯入领地的毒蛇,那“镜心”之毒,便是这片领地里沉睡的蛟龙。蛟龙被小蛇的腥气惊醒,感到了冒犯,于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至寒之气,从丹田深处猛然上涌,瞬间便与那股入侵的“腐骨涎”毒素撞在了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对冲,那“腐骨涎”就像是遇到了滚油的雪花,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瞬间便被“镜心”之毒吞噬、同化,消弭于无形。
【系统提示:“镜心”毒素被动激活,已成功吞噬外来毒素“腐骨涎”。“镜心”毒素活性微量提升。评价:恭喜宿主,您的“万毒之王”体质已初见雏形,以后可以尝试把砒霜当饭吃了。副作用:因毒素冲突引发气血逆流,后腰伤口出血量增加,请注意止血,避免成为燕门关第一个流血流死的“英雄”。】
“我可去你的吧!”陈纤歌心中暗骂,但那股麻痹感已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伤口处火辣辣的剧痛。
“还愣着干什么!想死吗!”王屠夫的咆哮声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陈纤歌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他看了一眼身前那如山岳般的身影,又看了一眼依旧源源不断从梯子上涌来的蛮族士兵,一咬牙,撕下衣摆的一角,胡乱地塞进后腰的伤口里。
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但也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屠夫哥,谢了!”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王屠夫没回头,只是闷哼一声,手中的环首刀舞得泼风一般,将正面冲来的两个敌人砍翻。“想谢老子,就他妈给老子活下来,把那几个梯子弄掉!”
陈纤歌目光一扫,立刻明白了王屠夫的意思。他们这几个人,守住缺口已是极限,只要那五架梯子还在,敌人就能源源不断地补充上来,他们迟早会被活活耗死。
必须釜底抽薪!
他看了一眼脚下,一杆断裂的长矛静静地躺在血泊中。他心中一动,顾不得后腰的伤痛,俯身捡起那半截矛杆。
“屠夫哥,给我挡一下!”他大吼一声。
王屠夫没有回话,但用行动给出了答案。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环首刀横扫,硬生生逼退了正面的敌人,为陈纤歌创造了一个短暂的空隙。
陈纤歌一个箭步冲到城墙垛口,将手中的矛杆狠狠地插进一架攻城梯与城墙垛口之间的缝隙里。
“给我起!”他爆喝一声,全身的力气,连同混元功的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双臂之上!
那根坚韧的矛杆,被他当成了一根杠杆,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攻城梯上,正有七八个蛮族士兵在向上攀爬,巨大的重量让梯子稳如泰山。
“不够力……”陈纤歌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后腰的伤口因为发力而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衫。
就在这时,一只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按在了矛杆的末端。
是王屠夫!
他不知何时已经腾出手来,与陈纤歌并肩而立。
“吼!”王屠夫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双臂肌肉坟起,青筋如同虬龙般盘绕。
两人的力量合二为一!
“嘎——嘣!”
矛杆应声而断!
但就在断裂的前一刹那,那架巨大的攻城梯,已经被两人合力撬得向外倾斜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打破了平衡的临界点!
“轰隆隆——”
巨大的攻城梯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巨响,带着上面十几个蛮族士兵的惊恐尖叫,向着侧面倒塌下去。它像一根巨大的骨牌,重重地砸在了旁边另一架攻城梯上。
连锁反应,瞬间发生!
第二架、第三架……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三架攻城梯在混乱的撞击和惨叫声中,轰然倒塌,将下方几十个来不及躲闪的蛮族士兵砸成了肉泥。
剩下两架虽然没倒,但上面的蛮族士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阵脚大乱。
“干得漂亮!”
“哈哈哈哈!”
周围的锐士营老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士气大振,趁机反扑,将剩下两架梯子上的敌人也砍杀殆尽。
陈纤歌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肾上腺素和药力退去,无边的疲惫和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王屠夫站在他身前,胸膛剧烈起伏,那张刀疤脸在夕阳的余晖下,看不出表情。
城下的蛮族大军,似乎也被这边的变故所震慑,攻城的号角声变得迟缓下来,最终,潮水般的蛮族开始缓缓后退。
这场惨烈的攻防战,暂时告一段落。
……
夜。
锐士营的营帐里,弥漫着浓重的汗臭、血腥味和草药味。
陈纤歌趴在自己那张硬邦邦的铺位上,一名老军医刚刚用烧红的烙铁,烫了他后腰的伤口,又敷上了黑乎乎的药膏。整个过程,他愣是一声没吭,只是死死咬着一块破布,额头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周围的目光,不再是初来时的鄙夷和审视,而是变得复杂起来。有敬佩,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敬而远之的畏惧。
那个在城墙上吟诗杀人,一板砖拍晕百夫长,又与王屠夫合力撬翻攻城梯的麻子脸新兵,已经成了锐士营里一个不好招惹的传说。之前那几个想找他麻烦的壮汉,此刻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营帐的帘子被掀开,王屠夫那魁梧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陈纤歌的铺位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在审视一头待宰的牲口。
“死不了吧?”王屠夫的声音依旧沙哑难听。
“死不了,谢屠夫哥救命。”陈纤歌艰难地扭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死鱼眼状态,仿佛白天的豪情万丈只是昙花一现。
王屠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扔到他枕边。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比军医那玩意儿管用。”
陈纤歌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恐怕是王屠夫自己的私藏。
“屠夫哥,这……太贵重了。”
“少他妈废话!”王屠夫眼睛一瞪,“老子救了你,你就是老子的人。你要是死了,老子这买卖岂不是亏了?”
陈纤歌听着这强盗逻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屠夫盘腿在旁边坐下,从腰间解下酒囊,灌了一大口,酒气混着血腥气散开。
“小子,你那手剑法,跟谁学的?”他看似随意地问道,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陈纤歌的反应。
“没……没跟谁学。”陈纤歌眼神躲闪,一副心虚的样子,“就是以前在乡下,跟一个老道士学过几手庄稼把式,没想到上了战场,一着急,就……就胡乱使出来了。”
“庄稼把式?”王屠夫冷笑一声,“哪家的庄稼把式,能一剑穿喉,剑剑致命?你小子杀人,比老子杀猪还利索。”
陈纤歌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屠夫看着粗犷,实则心细如发,不好糊弄。
“那……那块板砖呢?”王屠夫又问,“也是你们乡下的庄稼把式?”
“那是运气,纯粹是运气!”陈纤歌赶紧辩解,脸上露出几分后怕和庆幸,“当时脑子一热,随手抄起个东西就扔过去了,谁知道就砸中了呢……嘿嘿……”
他干笑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走了狗屎运的傻小子。
王屠夫沉默了,只是盯着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营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良久,王屠夫才收回目光,又灌了一口酒。
“小子,我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也不管你有什么秘密。”他缓缓开口,“在这燕门关,能活下来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像老子这样,命硬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另一种,”他顿了顿,瞥了陈纤歌一眼,“是狼。”
“狼崽子,就该有狼的样子。别整天夹着尾巴装羊,装得久了,真把自己当成羊,离死也就不远了。”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多看陈纤歌一眼,径直走出了营帐。
陈纤歌趴在铺位上,久久没有动弹。
这个屠夫,看穿了。
但他没有揭穿。
“狼么……”陈纤歌低声呢喃。
他缓缓伸出手,在枕边摸索着。
【接触:金疮药(优品)。信息:由三七、血竭、白及等名贵药材秘法炼制,止血生肌效果极佳。评价:一份来自屠夫的粗暴善意,建议宿主坦然接受,毕竟……你真的很需要。】
陈纤歌笑了笑,将药包揣进怀里。
“系统,打开属性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