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重明当然是能够理解云清漪的,甚至于,他几乎可以跟云清漪感同身受。
因为皇帝内心的多疑,所以一切可能的风险通通都要铲除。
别说什么云家是太后母家了,
皇帝连自己的亲生兄弟下起手来也是毫不顾忌的,甚至根本就不怕越重明发现,他一点都没有遮掩,完全就是放纵的态度,去控制着那些流言的传染,
一传十,十传百,
最后到达如今三岁小儿都知道,当朝大梁国的重王殿下,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王爷的程度。
越重明恨过吗?
当然是恨过的。
他是不世出的天才,本应该青史留名,
而现在只是因为这样的怀疑,就硬生生折断了他的前路,
哪怕他同他摊牌明说也好呢。
越重明也不是没想过去给自己辩解,他想做的话,这些流言自然是可以击破的,但是……
他不愿见到自己母后失望的脸,不愿意见到小时候还会尚且疼爱他的兄长,将他再一次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都容忍过来的理由,
重王殿下本以为,皇帝就算是做这些事,也是会有所分寸的,不会将一切都做的太绝,但,
听了东犹公主的过往,再联系到往前二十年的故事风云,这场宛如沟壑般的深渊,原来是早就在皇帝与其他人之间存在了,
他们落差巨大,且得不到皇帝的厚待。
恐怕唯一的追思,是皇帝午夜梦回偶尔的黄粱一梦吧?
吃干抹净,利用干净,然后抛弃。
越重明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女,
云清漪也正死死盯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场蜕变。
最后,越重明笑了。
脸上的笑意从虚伪到真情实感,这样的差别云清漪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云清漪的心里松了口气,
“本王突然对你的提议有些兴趣了,找人的活计看起来还算是有难度,那块玉佩的线索其实也相当好找,你都说谢南邢是皇子了的话,他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抚养他长大的人里,即便没有那个人的踪迹,那也肯定会有相应的线索,不妨从谢南邢的家里亲族着手调查看看?”
被越重明这么一说,云清漪顿时感觉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般的灵感浮现,
她眨了眨眼,对越重明的聪明才智又多了几分的了解,
只是稍微思考就能得出最关键的步骤,这样的脑子,天生就是用来帮忙的命啊。
云清漪在心里喜滋滋的想着,然后又觉得对方为了所谓的皇权稳固,就硬生生的装了这么多年的纨绔,实在是有些可惜,
若是越重明没有放弃那些学业与经义,恐怕现在都已经又多了一个博学多才的天才吧。
那些科考上来的举子们,见他越重明当如蜉蝣撼大树,萤火见烈焰才对,
而非现在的某些清流文官,自诩读书人高洁,明里暗里的看不起这位重王殿下,
这真是令人发笑。
“多谢重王殿下指路,臣女定当想办法竭尽全力调查,若有了眉目,也会同重王殿下汇报。”
看着云清漪的表情,越重明好像被恶心到了似的皱了皱眉头,
“你最好心里不是在想什么本王可怜可悲的事情,另外……就你被困在宫里十天半个月出来不了一次的样子,你还想着调查谢南邢的老家了,你还是安安心心的在宫里跟那个老太妃较量吧,她不知道是不是手里也捏着什么牌,总觉得她有些有恃无恐的太诡异了……就像是有所图谋一样。
你在宫里多多注意,上次的巫蛊娃娃事件本王也听说了,处理的还算不错,但这件事可以看出,那个老东西……本王是说,老太妃。她一定有什么必须针对你的理由,也或者说是直接针对云国公府,打击你一整门的理由。
其中背后的道理,既然太后娘娘没有跟你明说,本王也懒得多嘴多舌,你也不是真的没有长脑子的蠢货,自己琢磨着出来便是。另外,”
越重明顿了顿,看着云清漪,
“必要时刻,可以先放弃一些东西,来保全自身。要知道,除了性命以外,别的都不重要,只有命留在手里,才会有翻盘逆天改命的机会。云清漪,你可明白?”
听着这些几乎是越重明掏心窝子的话,云清漪甚至有些难以适从的眨了眨眼,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率先替她做了反应。
少女娇俏漂亮的脑袋就这样水灵灵的点了下去,然后在越重明满意的眼神中,听到了他接下来的话。
“幸好还不算太笨。”
云清漪简直无力吐槽什么,但是对于越重明几乎用自己切身的经历和经验来劝说她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冒犯的内容,只能认下这份别扭的好意。
“好了,既然谈的差不多了,那就到这里吧。本王今日为了来赶这个郡主的诗会,就连瞌睡都没有睡醒,罢了,本王去跟宁都小侄女儿知会一声,便回府睡觉去了……就要日上三竿还呼呼大睡,才对得起本王荒诞的名头嘛。”
越重明甚至还有心情自嘲了一句,才朝着云清漪来的时候相反的方向离开,
他路过阿肆的时候,发现这小子半靠着一棵树呼呼大睡,还好周围安静,全是低矮的草木,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也不怕刚刚有人来过,
不过越重明还是给了阿肆一脚,理由是他这个做主子的都还没睡上,你小子先睡的美滋滋的了,哪有这样倒反天罡的道理?
阿肆被越重明踢了一脚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以为自己受到了袭击,赶紧摆出了防御的一手架势,
但是看起来动作稀稀拉拉,劲道也难以言喻,看起来阿肆这点功夫也恐怕不过只是些花架子罢了。
云清漪在后方看的好笑,看着越重明拽着阿肆的耳朵离开了,她才冲着小桃的位置喊了一嗓子,让她过来说话。
小桃乐颠颠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刚刚随手摘的花,
那些话只是随意撒在路边的花种,并不是郡主府上特意栽种的品种,是以随便摘些也没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