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听他这么一说,脸色瞬间发生微妙的变化,她似是没有料到徐景行会如此直接的拒绝,而后便泫然欲泣着开口道:“小公爷的意思是要……要清鸢此生常伴青灯古佛吗?救命之恩,难道就换来如此……”
徐景行直接打断她的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度:“苏姑娘言重了,恩情是恩情,婚姻是婚姻,我徐景行绝非忘恩负义之徒,姑娘所需,但凡合理,金银、珍宝、乃至武道资源,只要我沛国公府力所能及便绝不推辞,此乃偿还恩义之正途。”
说着,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苏清鸢伪装出来的柔弱,直抵她灵魂深处,而后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但,若有人欲以恩情为锁链,捆绑他人一生,并以此为要挟,那非但不是报恩,反而是对恩情二字的亵渎,如此行事,恕我徐景行难以从命!”
这段话徐景行说得极慢却也极重,并在寂静的厅内回荡着。
苏清鸢浑身一颤,眼中的水汽瞬间凝固,那深藏的冷静更是被一丝猝不及防的愕然与锐利所取代,她显然没料到,这个传闻中只知痴迷箭道的少年,竟有如此犀利的言辞和决绝的态度,他竟是直接将她以恩情要挟的实质剥开,摆在了台面上。
厅内的空气,也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冻结住,多言必有失,徐景行便不再继续多言,只微微颔首,道:“我言尽于此,望苏姑娘三思,救命之恩,我徐景行必有所报,但绝非是以身相许,今日时辰不早,在下便先告辞了。”
说完,他不再看苏清鸢那变幻不定的脸色,直接转身,而后步履沉稳的离开了这处厅堂,留下身后一片的死寂,以及顶替了原版苏清鸢的任务者,急促呼吸着平复自己复杂心绪的细微动静。
当然,徐景行他这一番主动出击甚至坦诚直言,很有可能会进一步激化两府之间的矛盾,却也彻底向京城众人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斩断了苏清鸢后续用道德绑架和舆论压力来温水煮青蛙的可能,他将报恩与拒婚彻底给分开了,接下来,不管忠勤伯爵府里的那位苏五姑娘如何出招,只要不过分牵扯沛国公府的利益,于他都无大碍。
………………
看着徐景行那毫不留恋、转身就走的背影,听着他那掷地有声、几乎把恩情要挟的标签拍到自己脸上的话,苏清鸢或者说占据了这具身体的任务者苏晓薇,只觉得有一股邪火蹭蹭往自个脑门上窜。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顽固不化啊! ”苏晓薇也就是苏清鸢在心里疯狂吐槽着,脸上还得维持着那副被拒绝后的凄楚与不可置信,演技几乎要突破天际。
毕竟她纵横任务世界多年,见过的奇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像徐景行这种丝毫不近女色,一根筋扎进弓箭里的木头疙瘩,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苏清鸢强忍着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毕竟她都按照剧本演得我见犹怜、情深义重了,台词更是把恩情、名声、责任等等buff给叠满了,结果徐景行他居然还是那般的油盐不进?!还直言自己心系箭道,于儿女私情无半分念想。
话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但在任务者苏清鸢看来,他不过是一个社恐的武痴,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比徐景行的拒绝更让她感到头痛的,还是灵魂深处那股属于原主苏清鸢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执念,就在徐景行斩钉截铁的说出难以从命四个大字时,那股执念就像被投入热油的冷水,瞬间就在她潜意识里炸开,搅得她心烦意乱。
“姐姐!我的原主大小姐!你醒醒好不好?!”苏晓薇简直欲哭无泪,在心中对着原苏清鸢那顽固的执念疯狂的咆哮,“拜托你睁大眼睛看看啊,上辈子……上辈子你机关算尽,不就是靠着这恩情成功嫁给了他吗?结果如何,不是已经摆在那里了吗?!”
随着她的吐槽,属于原主苏清鸢的记忆碎片便不受控制的一一涌现,那是任务者必须承接的剧情背景,也是原主曾遭遇的最扎心的事实。
就比如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烧,原苏清鸢独坐空房,等到天亮却只等来丫鬟一句小公爷在演武场练箭,不必再等了的话语,而后无数个深夜,她听着更漏,望着窗外冰冷的月色,而她那名义上的丈夫,不是在擦拭他的宝贝弓弩,就是在对着箭靶一坐一夜。
她试图靠近,送上精心准备的羹汤,他眼神疏离视她如无物,客气的道了声谢后又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弓箭世界里,她生病卧床时,他倒是来看了一眼,却也只留下一句好生修养便又匆匆离去,据说是因为新得了一张古弓需要研究。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那偌大华丽却冰冷彻骨的沛国公府后院,苏清鸢就像一株失去水分的花,慢慢的变得枯萎,而后在无尽的寂寞和等待中,耗尽了自己最后的生机,最终郁郁而终。
“看到了吗?!”任务者苏晓薇在内心深处炸毛的嚷嚷道:“你就算得到了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弓他的箭!你嫁过去就是守活寡,就是自我攻略然后自我毁灭的典型虐文女主模板啊,还是最憋屈的那种!!!”
苏晓薇实在理解不了苏清鸢的执念,“你说你图他什么?图他身份高贵?可你上辈子除了一个空头衔,实际得到什么好处了?图他长得帅?再帅的脸天天对着个冰山看了一辈子也该看腻了吧?还是说你就是个终极抖m,就喜欢这种对你爱答不理让你求而不得的调调?!”
苏晓薇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实在是苏清鸢这位祈愿者的任务是让她达成与徐景行这位沛国公府小公爷举案齐眉的成就。
虽然她与那位小公爷只是短暂的进行了一番接触,却也让她明白这次任务的难度简直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原主已经用自己的一辈子来证明挟恩图报这条路行不通,现在让她来接手这个烂摊子,去跟一个心里只有弓箭的木头达成举案齐眉的成就,那几乎也是不可能。
举案齐眉?只怕对方的案头上摆的只有箭矢构造图,难道要她每天跟对方讨论弓臂的弧度多少最省力?箭簇用什么材质破甲效果最好吗?
彻底顶替了苏清鸢的任务者苏晓薇,忍不住揉着自己发胀的额角,感觉前途一片灰暗,徐景行那边是铁板一块,原主这边是执念深重,这次的任务,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