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璋拿着苏槿月的遗物进了宫。
一封她提前写好的信。
苏槿月在之前,将一个箱子交给了苏槿璋,说是给她的礼物,不过要等封后大典结束以后才能打开。
她但是以后却并未多想。
苏槿月身死,她才反应过来,回家一看,箱子里满是书信还有一封圣旨。
写给她的,写给何寒露的,写给秋筠的,还有写给萧彦君的。
苏槿月早将这些准备好。
她早已经知道一切,应该说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给苏槿璋的书信,上面很简短的一句话:阿姐,我找到了回家的路,不必为我悲伤,我回家了,请帮我把信件转交给他们。
苏槿月为每个人留了书信。
也为他们留了退路。
圣旨是苏家的退路,给萧彦君的遗言是其他人的退路。
萧彦君颤抖着手打开信封,里面掉落出来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木剑。
萧彦君,我回家了,我曾心悦你,可我有更重的牵挂,我们注定此生有缘无分。
我曾以为孩子是上天所赐,让我有安心留下的理由,后来才知道那是上天的警示。
我差点忘了,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不恨你,不管是有心利用,还是无心巧合。
你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你有更大的抱负,你的江山,你的子民,才是你的归属。
萧彦君,再见!
萧彦君握紧了手心的木剑,那木剑被打磨的很光滑,并不会伤到手。
那是苏槿月一点一点精心雕刻的,也是唯一留下的,曾经对那个孩子的念想。
苏槿月留给萧彦君的信里,没有一句对关雎宫那些宫人的求情,但是萧彦君撤回了,让他们殉葬的圣旨。
萧彦君遣散了关雎宫的所有宫人,给了他们选择,出宫,或者重新分配差事。
大家听到能够提前出宫,有一部分人是欢喜的。
飞絮和穗清决定出宫,香茵和岑茂实留了下来。
他们自请去伺候萧姝瑶。
曾经最耀眼的宫殿,随着大门的紧闭,将那些回忆繁华都留在了里面。
苏槿月最后留给他们的是传说,是最特立独行,特别的女子。
众人回过味儿来,才发现苏槿月在离开之前,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不是因为她不在乎,而是因为释怀了。
她什么都没有带走,却又好像什么都带走。
苏槿月离去的第三年,萧彦君出征边塞,打匈奴,收罗刹。
一路勇猛,险象环生,战无不胜,禹朝的国土开始了前无所有的扩大。
民生上,苏槿月从前留下的,工具,提出的想法一一得到了实践。
农业生产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朝廷颁布政策,挖运河,修水渠。
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女子不再被局限于闺阁之中。
她们走出后宅,进学堂,涉商习武,大街上的茶楼酒馆不再只属于男子的地盘。
女子学院在禹朝的国土上扎根串连。
禹朝首富,不是哪个百年世家,而是一个女子。
边境奋勇杀敌的,永远有一个矫捷的身影,那身影不比男子魁梧,不比男子高大,却不输男儿的奋勇,威武。
那是禹朝无人不知的第一女将苏槿璋。
萧彦君常年征战在外,朝政交给了几个心腹大臣。
苏槿月死后第五年,年仅十三岁的萧姝瑶开始参政。
朝臣们吵得不可开交,说她牝鸡司晨,说她有伤风化,说她颠倒阴阳,说她祸国殃民。
萧姝瑶对此只是淡然一笑,第二天,那些反对最为激烈的大臣们,便都收到了足以让家族倾覆的罪证。
还有一部分大臣,直接上书给在外征战的萧彦君,说萧姝瑶欲行大逆不道之事。
而萧彦君给出的答案,便是让其他两个皇子,一同参政。
被派去驻守皇陵的大皇子也回来了。
朝廷之上瞬间派别林立。
局势对萧姝瑶并不利,但她也不慌张。
这些年,她不声不响,殊不知,如今禹朝的半数经济命脉皆在她的掌控之中。
苏槿月给她留下的是足够她能够反抗的底气。
她并不被朝堂上那些老古板的大臣影响,更不在乎那两位皇子。
他们不会成为她的绊脚石,只会成为她的磨刀石。
她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同样是皇族血脉,她的皇兄坐得。
为何她就做不得?
这些年,她韬光养晦,就是为了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皇权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要对抗的不只是那两位皇子,还有这陈珂千年的礼法教条。
苏槿月死后第七年,萧彦君从战场上重伤归来。
朝堂动荡,朝臣不安。
“慌什么?一个个的,父皇只是重伤,又不是突然驾崩!”15岁的萧姝瑶脸上已经褪去了稚气。
她穿着华丽的公主服,站在百官之前。
一转身,面容肃穆的看着众人。
眼神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自从她参政后,所做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
想法刁钻,手段狠辣,处事果敢,赏罚分明。
除了是公主,她的所有表现都符合皇位继承人的特性。
萧彦君这次受的伤有点严重,利箭穿胸,他是带着箭回来的。
箭杆斩断,箭头还在身体里。
身上多处白骨可见的刀伤。
萧姝瑶站在床前,看着奄奄一息的皇帝。
这个男人,禹朝最勇猛的天子,她的父皇。
“父皇。”萧姝瑶喊了一声。
萧彦君睁眼,看着萧姝瑶:“来了。”
“父皇不必担心,您福泽深厚,此次必会化险为夷。”萧姝瑶一边说,一边端起药碗,坐在床边,准备给萧彦君喂药。
“我若是化险为夷,你就不担心?”萧彦君说。
萧姝瑶眼神微闪:“父皇说笑了,您好了,儿臣才能好。”
“若我把这江山传给大皇子,你也觉得好吗?”萧彦君问。
萧姝瑶垂眸搅动着碗里的药汁,漫不经心的说:“这江山是父皇的,父皇要传给谁,自然是由父皇决定,儿臣的意见,重要吗?”
她缓缓抬眸,与萧彦君对视。
“你确实不在乎,因为你想要的,自会去争取。”萧彦君道。
“父皇太看得起儿臣了,儿臣的意思是,不管哪位皇子登位,儿臣都是公主,不是吗?”萧姝瑶缓缓说道。
“你若安心这公主之位,便不会参政了。”这寝殿内的气氛,随着这话,逐渐变得胶着。
“当!”调羹落下,碰到碗壁的清脆声,在这静谧的寝殿中,显得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