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日头刚爬过青溪镇的老槐树,镇口就传来阵慌乱的呼喊 —— 是负责望风的村民王二,他连滚带爬地往护心祠跑,粗布褂子上还沾着草屑,“林道长!不好了!镇外…… 镇外的日军又回来了!黑压压一片,都列队站在溪边,不知道要干啥!”
林九刚帮陈二狗换完护魂符,闻言立刻握紧护心剑,银蓝光在掌心凝了凝,“带武器了吗?有没有要冲镇的迹象?”
“没带武器!” 王二喘着粗气,指着镇外方向,“他们把枪都堆在溪边的石头上,为首的军官还脱了军帽,手里攥着个黑糊糊的东西,像是…… 像是在等我们过去!”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 —— 昨日日军溃散时还惶惶如丧家之犬,今日却列队而来,多半是彻底清醒了,想做个了断。青溪留在里屋守着陈二狗,林九、苏若雪、老周和少年则往镇外走,护心镜被苏若雪揣在怀里,镜面贴着衣襟,隐隐发烫,像是在感应日军身上的煞气。
刚走出镇口,就见溪边站着三十多个日军,都穿着褪了色的黄军装,军帽堆在旁边的石头上,枪支整整齐齐码成两排,枪托都朝着青溪镇的方向,像是在缴械。为首的军官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脸上有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手里攥着顶军帽 —— 帽檐上沾着的黑煞,正是昨日山本一郎残魂留下的痕迹,此刻已淡得快要看不见。
见林九等人走来,军官率先上前两步,脚步有些踉跄,显然昨日被煞气侵体还没完全恢复。他在离林九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突然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几乎贴到地面,“在下松井雄一,是这支队伍的队长。” 他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却咬字清晰,“昨日…… 昨日我们被邪祟控制,在镇上犯下罪孽,烧了村民的屋,伤了无辜的人,今日来,是想赎罪,也想求诸位…… 让我们堂堂正正离开。”
林九没立刻说话,目光扫过日军们的脸 —— 他们大多低着头,脸上有愧疚,也有后怕,有的袖口还沾着昨日救火时蹭的黑灰,显然不是装出来的。苏若雪悄悄掏出护心镜,镜面往日军身上扫了圈,镜光只在松井雄一的军帽上亮了下,其他日军身上已没了煞气,“他们身上的煞都散了,只有松井的军帽还沾着点残煞,是被山本一郎的魂蹭到的。”
“赎罪?” 老周往前站了步,声音里带着未消的怒气,“你们烧了李婶的布坊,砸了张大爷的药铺,还差点把护心祠的神龛劈了,一句赎罪就想算了?”
松井雄一的头垂得更低,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一叠日元,还有几块银圆,“这些是我们身上所有的钱,虽然不够赔你们的损失,但也是我们的心意。” 他往日军的方向喊了句日语,身后的日军纷纷从口袋里掏出东西,有怀表,有钢笔,还有些贴身的护身符,都堆到石头上,“我们知道,这些远远不够,但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少年往那些护身符看了眼,发现有几个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纸,是日军自己画的,想用来挡煞,“你们…… 真的知道自己昨天做了啥?”
“知道。” 松井雄一的声音发颤,“被邪祟控制时,我们像在做噩梦,啥都看得见,就是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烧屋、打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像被塞进了根针,疼得厉害,直到昨日那位姑娘的镜子亮了,我们才醒过来。” 他说的是苏若雪用护心镜净化山本残魂时的场景。
林九沉默了片刻,往曾家大院的方向指了指 —— 那里有口枯井,去年冬天被血河教的余孽改成了聚煞点,井底埋着黑狗血和煞符,之前一直没来得及填,“想赎罪,就帮我们做两件事:第一,把曾家大院的枯井填了,用至阳草混着土填,填实了,别让地脉的煞再从井里冒出来;第二,把镇东头那面血河教的咒旗拆了,拆下来的旗用桃木火焚烧,烧干净的灰要埋在至阳草下面,不能让风吹散。”
松井雄一立刻应下,“我们都听您的!填井的土和草,我们去挖,拆旗的工具也能找!” 他往日军的方向喊了句,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有的去树林里挖至阳草(昨日溃散时见过村民用这草挡煞,知道用处),有的去镇上借铁锹,还有两个会木工的日军,去找桃木枝做火把。
林九等人跟着松井雄一去了曾家大院。枯井在大院的西北角,井口直径有丈宽,井壁上还残留着血河教的咒纹,黑煞从缝里往外渗,闻着有股腥甜味。老周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至阳草种,“把草切碎了混在土里,每填一尺土,就撒一层草,这样能压得住井底的煞。”
日军们没二话,两人一组,一人下井铲土,一人在上面递草,动作麻利。松井雄一也下了井,亲自铲土,黑泥溅了他一身,他却毫不在意,“这井里的邪祟,昨日也缠过我,填了它,也算帮自己积点德。”
少年蹲在井边,帮着撒草种,突然 “咦” 了一声,指着井壁的一道缝,“周叔,你看!这缝里有张符!” 老周凑过去看,只见缝里嵌着张黄纸符,上面画着血河教的聚煞符,符纸已经发黑,却仍泛着淡黑的光,“是血河教的残符!之前填井时没发现,得把它抠出来烧了,不然还会引煞。”
松井雄一听说有符,赶紧从井里爬上来,用小刀小心地把符纸从缝里抠出来,递给老周,“这邪祟的东西,确实该烧了,留着也是祸害。”
另一边,拆咒旗的日军也有了动静。镇东头的咒旗是柳如烟之前插的,旗面用黑布做的,上面画着血河教的咒纹,旗杆是用浸过黑狗血的桃木做的,插在个石墩里,石墩上还刻着阵纹。两个日军想拔旗杆,却怎么也拔不动,反而被石墩上的煞气烫了手,“这旗杆…… 像是长在石墩里了!”
苏若雪走过去,从怀里掏出护心镜,镜面往石墩上照了照。镜光刚碰到石墩,阵纹就 “滋啦” 冒白烟,旗杆周围的煞气瞬间散了,“石墩里有煞符,镜光化了煞,你们再拔试试。” 日军们再一用力,旗杆果然被拔了出来,杆身上还缠着几缕黑煞,被阳光一照,很快化了。
桃木火把很快做好了,日军们把咒旗铺在地上,用火把点燃。黑布遇火就着,却没冒黑烟,反而泛着淡蓝的光 —— 是旗面上的咒纹在燃烧,烧出来的灰是雪白的,飘在空中时,被苏若雪用护心镜的光引着,落在至阳草下面,埋得严严实实。
一直忙到午时,枯井才填实,井口用青石板盖了,上面撒了层至阳草种;咒旗也烧干净了,石墩被搬到了护心祠的地脉节点旁,用来压煞。日军们都累得满头大汗,却没人抱怨,松井雄一走到林九面前,再次鞠躬,“赎罪的事,我们都做完了,恳请诸位…… 允许我们离开。”
林九点了点头,往镇外的方向指,“滚出青溪镇,永远别回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们身上的残煞虽散了,但日后若再碰邪祟的东西,煞气还会缠上来,好自为之。”
松井雄一感激地应了声,带着日军们拿起自己的东西,没敢碰堆在石头上的枪枝 —— 那些枪被煞气浸过,留着也是隐患,他们宁愿空手走。三十多人排成队,沿着溪边往远处走,脚步缓慢,却很坚定。
就在这时,苏若雪怀里的护心镜突然 “嗡” 地一声,银蓝光从衣襟里透出来,顺着日军撤离的方向飘去,形成道半透明的光罩,将整个队伍都罩在里面。日军们突然停下脚步,纷纷按住脊背,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却又很快舒展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走了。
“镜在帮他们清最后一点残煞。” 苏若雪解释道,“刚才填井时,松井碰了聚煞符,又沾了点煞,镜光这一照,能彻底清干净,省得他们日后被煞缠上。”
光罩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渐渐散去。日军们回头往青溪镇的方向看了眼,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继续走,这次脚步轻快了不少,脊背也挺直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林九等人站在镇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林里,才转身往护心祠走。少年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张符纸 —— 是刚才从井壁缝里抠出来的聚煞符,刚才忙着填井,忘了交给林九,“林道长,这符纸还没烧呢!”
林九接过符纸,指尖刚碰到,符纸就 “滋啦” 冒起白烟,上面的咒纹竟开始扭曲,像是在感应什么。苏若雪赶紧掏出护心镜,镜光往符纸上照,只见符纹的边缘,竟隐隐映出个熟悉的图案 —— 是尸王墓的轮廓,和马乘风手册里画的一模一样!
“这符…… 和尸王墓的咒纹有关!” 苏若雪的声音有些惊讶,“血河教的人,不仅在青溪镇布了聚煞点,还和尸王墓的邪祟有联系!”
老周也凑过来看,“这么说,井底的聚煞符,是血河教的人从尸王墓那边带过来的?他们想把青溪镇的地脉,和尸王墓的地脉连在一起,引更多的煞过来?”
林九握紧符纸,往护心祠的方向走,“很有可能。” 他往怀里摸了摸,摸出之前马乘风留下的赶尸秘术手册,“等二狗的魂脉恢复,我们不仅要去尸王墓找密档,还得查清楚,血河教到底在青溪镇和尸王墓之间,布了多少聚煞点。”
里屋的陈二狗听到外面的动静,扯着嗓子喊:“九哥!日军走了没?那井填好了没?小爷还等着去看看呢!”
林九笑着应了声,“走了,井也填好了,等你魂脉稳了,带你去看。” 他推开里屋的门,见陈二狗正靠在床头,替劫血链缠在腕上,星芒印记往他手里的符纸飘,“这符纸…… 咋这么邪门?血链都在跟它较劲!”
“这符和尸王墓有关。” 林九把符纸递过去,“马兄说得没错,尸王墓里的密档,我们必须去拿,不然青溪镇的地脉,永远不得安宁。”
陈二狗接过符纸,指尖刚碰到,血链就 “嗡” 地亮了,星芒印记在符纸上扫了圈,符纹竟渐渐淡了,“他娘的这链还挺厉害!看来小爷的魂脉,恢复得比想象中快!” 他往林九方向笑,“等小爷能下地了,我们就去尸王墓,看看那里面的邪祟,到底有多厉害!”
护心祠的阳光正好,透过木窗洒在地上,护心镜在神龛上泛着淡蓝,镜面映出的地脉气流里,那缕缠着尸王墓方向的黑痕,此刻竟清晰了些,像是在指引方向,也像是在发出警告。一场关乎尸王墓、血河教密档与三界通道的较量,已越来越近,而青溪镇的众人,也已做好了准备,要去揭开这场隐藏了八百年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