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她本是最好的年华,应该和她身上的骑马装一样明艳。
菊月,南城,南城动物园
下午一点半,日头正烈,阳光将天空染成浅金色。
四人驱车来到南城动物园。
由于此时太阳太大,南烟又紫外线过敏,便想着先去看室内的动物。
明轻单手抱着南烟,稳稳护着她,她像个小孩一般依偎在他怀里。
看着南烟那般楚楚可怜且依赖的模样,赵漪鼻尖一酸,只觉得心如刀绞。
刚才,郑钞已经告诉她南烟的真实情况。
郑钞望着明轻和南烟,又看了看赵漪,感觉世事无常,更加庆幸他们是幸福且健康,他想要更加珍惜赵漪。
此刻,他的耳边还回响着明轻的话:“郑钞,有时候,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太痛苦,我其实很脆弱,如果没有阿因,早就没有我,医生说要电疗,我怎么可能让她受那样的苦……”
明轻那般痛苦无力的哭诉,是郑钞第一次见到,也是最让人痛心的。
他从未见过明轻破碎可怜的模样。
郑钞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南烟能够好起来。
不然,明轻也会随她而去。
“阿因,你看,大熊猫。黑白配色,你说要是把黑白交换一下会变成什么样?”
明轻望着南烟那毫无反应的眼睛,曾经亮如星辰的灵动,只剩下了无生机的空洞,心被刺锥猛地扎了一下。
“那就是犯罪分子熊某了。”
南烟想起上次赵漪分享给她的视频,用当时明轻的回答来回应他的问题。
可这样的笑话,也不能让她展颜一笑。
“明轻,”南烟眨了眨眼睛,沉思片刻,故意试探:“如果我看不见了,你千万不要难过,因为我有你,就已经足够。”
明轻仰了仰头,眼眶泛起潮热,泪水直流,视线被洇得模糊,心疼、难过、无奈的情绪漫出,似滔滔江水,无法控制。
“你看不见,”他清了清喉咙,生怕她发现自己在哭:“我就当你的眼睛,做你的拐杖。”
“阿因,前面是金鱼,各种各样的颜色,不是以前那种打光的。我们去看看吧。”
南烟一只手搂着明轻的脖颈,另一只手无力地耷拉着,头埋在他的脖颈里。
她满心沮丧,却也必须得坚强:“嗯。”
来到金鱼展区,明轻仔细地给她解说,绘声绘色地描绘着金鱼的外形。
“这是草金鱼,最常见的草种金鱼,身体侧扁呈纺锤形,尾鳍短而凹,体呈桔黄色,体质强健,适应性强,容易饲养,”
“这是墨龙睛,通体漆黑,被称为“黑牡丹”,乌黑发亮,像黑色的丝绸,”
………
南烟努力地打起精神,积极地回应他。
旁边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撒泼打滚道:“妈妈,你看这个姐姐也是被抱着的,我好累,我要抱抱。”
旁边一个年轻女人看了一眼南烟,只一眼,就被她的容颜所震撼,呆愣地呢喃道:“好美。”
片刻后,她才发现南烟的眼睛无神,像是她见到的盲人,哄着小女孩道:
“姐姐是因为生病,所以才抱着,你可是健康的,当然要自己走。”
见小女孩还是不依,她拿出“杀手锏”:
“你们老师怎么说的,你们是大孩子了,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对不对?”
这招果然有用,小女孩立马听话。
她歪着头,黑黑的大眼珠子滴溜地转:“姐姐生什么病了?”
“应该是眼睛看不见,赶紧走,你爸爸他们都等了很久了。”
南烟不知道明轻有没有听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明轻,”她试探性问道:“你听见刚才那对母女的话了吗?”
“什么话?”
明轻的声音让她明白,他确实没有听见。
南烟心想,难道是感觉互补,她的听力变强了吗?
明轻见南烟又开始沉思,变得闷闷不乐,想着带她去做点有趣的事情。
“阿因,”明轻喉咙发紧,努力平缓呼吸:“前面可以骑马,要去试试吗?”
果然,南烟一听骑马,嘴角轻扬,陡然兴趣高涨。
不过转瞬间,她又怕露馅,正想着如何拒绝。
“阿因,”明轻放轻呼吸,低声沉吟:“我带着你,我会骑,你不用害怕。”
明轻朝旁边的郑钞示意,拜托他去车里把南烟的骑马装拿来。
来到骑马场,南烟才想起,自己穿的是裙子,骤然找到理由。
“明轻,”南烟嘴角泛起一抹释然的微笑:“我穿的是裙子,不方便。”
“没关系,”明轻凑近南烟的耳边,柔声低语:“我带了,一会儿给你换上就行。”
南烟蓦然变得蔫巴巴的,生怕上去会突生变故,应付不了突发情况。
明轻看着她这般模样,便明白,她是怕被看穿。
明轻心想,若不是时刻关注,又怎么会看出她的不同。
不得不说,南烟的演技真好,她避重就轻,巧妙规避风险。
如果不是明轻满心满眼都是她,还真的看不出半点端倪。
很快,郑钞提着骑马装来到骑马场。
明轻伸手接过藤编箱子,单手抱着南烟来到更衣室。
南烟静静坐在椅子上,正绞着指尖琢磨怎么开口让他帮自己换衣服。
“阿因,”他带着些哑意的声音忽然从身侧漫过来:“我要给你换衣服了。”
明轻戴上手套和眼罩,摸索着,给南烟换衣服,胸腔里的心狂跳不止。
南烟虽然看不见,但从触感感觉出来,他应该是戴了手套。
她无语一笑,她都不知道他一天怎么想的,明明他整天抓着她亲,也不是没有看过她,明明整天耍流氓,却总是弄什么分寸,装纯情。
不过,以前的她确实是个女流氓,那时的他,真的是个纯情小狗,每天面对她的折磨而努力克制。
在刚病发的那个夏天,她倒是整天占他便宜,他才是被她吃干抹净。
红白相间的骑马装,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无遗,衬得南烟朝气蓬勃,唯独那空洞无神的眼睛,生生拉低了她的美貌。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果然如此。
就算是如此美艳的南烟,也会因为眼睛而让人觉得,美则美矣,缺乏韵味,失了点睛之笔。
明轻收拾好东西,抱着南烟来到马场。
马场里,红棕色的矮马被工作人员牵着,鬃毛被风轻扬。
暖阳把偌大的草场染成流动的金光,风吹草浪,带起细碎的青草香。
他小心翼翼地把南烟抱上马,手轻扶着她的腰。
而后,熟练自然地将脚稳稳踏入马镫,膝盖微微弯曲。
借着腿部力量,身体轻盈地向上一提,右腿迅速从马身后侧跨过,稳稳地落在另一侧马镫上。
明轻的动作一气呵成,身姿挺拔,将前面的南烟紧紧护在怀里。
随着马开始往前走,南烟只觉得屁股也一高一低的。
远离地面约莫150cm,这样的腾空感,又看不见,不由得感到害怕,她紧紧抓着明轻覆在腰间的手。
“阿因,别怕,”明轻轻声逗趣,热气在她耳边萦绕:“我在呢,我抱着你,你不会掉下去,而且还没有上次你坐在我肩膀上高呢。”
南烟想起上次,她突发奇想地想要试试腾空的感觉,要他给她试试肩膀的高度。
他遽然低笑一声,借着巧劲将她整个抱起,把她轻轻“架”上了自己肩膀,似小孩骑大马一般。
虽然被托得高高的,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温暖安稳。
明轻特地选的矮马,就是怕南烟害怕,可她还是害怕。
这一望无际的青草和熠熠生辉的金阳,本是南烟最喜欢的,若是她看得见,在这其中畅游,她一定很开心。
明轻想,他也会很开心。
“我想下去了。”
“阿因,”明轻沉默片刻,而后说道:“让我带你策马奔腾,怎么样?”
“嗯。”
见南烟点头,明轻轻抖缰绳,发出“驾”的声音,马便往前奔跑。
剧烈地抖动,让南烟感到不安,身后明轻的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她也逐渐平稳下来,沉浸在其中。
南烟脑海里浮现《还珠格格》的场景:主角们骑着马,在草原上有说有笑地策马奔腾,嘴角泛起微笑,身心也开始放松。
风吹在她身上,带着暖阳的温度,耳边响起主题曲“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她感觉她好像置身于广袤无垠的草原,明轻紧紧抱着她,她是安全的,整个人都是自由的。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天空中飞翔,整个人处于天马行空的想象中。
一圈又一圈,明轻怕南烟太累,向后拉缰绳,随着一声“吁”,马应声停下。
“阿因,别动,”待马停稳,明轻先安抚南烟:“也别怕,等我下去,便抱你下来。”
说着,明轻利落下马,小心翼翼地将南烟抱下来。
工作人员来将马牵走,明轻抱着南烟来到一棵柳树下。
杨柳依依,树干倾斜着,使得靠近水面的那些柳枝都垂入水中。
明轻紧紧地搂着南烟,轻拍着她的背,她还在后怕中。
明轻望着这般明艳动人的南烟,只觉得身体一紧。
刚才的亲密接触,让他燥热难耐,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抬起她清丽的脸庞,俯身吻了上去。
南烟对他的吻,已经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机械地承着他的吻。
明轻心里的难过翻涌,心口被紧紧攥着,喘不上来气,呼吸因抽噎发颤。
泪如潮水,他被泡在潮湿里,无法挣扎,无力堵着他的心,压抑又刺痛。
从十八岁起,她就会时不时地发病。
一旦发病,或形如枯槁,或暴跳如雷,没有半分明媚朝气。
明明发病的是南烟,可病得更重的却是明轻。
他的心,随着她一起病了,病得很重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