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晨雾还未散尽,醉仙楼的茶客们已围坐一团,茶碗碰在梨木桌上发出清脆声响。小二刚把醒酒汤端上桌,邻座穿湖蓝锦袍的公子就猛地一拍桌子:“你们听说了吗?将军府要向侯府提亲!”
“当真?”有人呛得直咳嗽,茶汤溅在衣襟上也顾不上擦,“陆世子和姜姑娘郎才女貌,这门亲事倒是般配。”
角落里戴帷帽的女子冷笑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帕子:“般配?侯府不过是靠着姜婉出风头,指不定有多少腌臜事……”
话音未落,雅间的门“吱呀”推开。陆明薇摇着团扇施施然走出,裙摆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这位姐姐怕是昨夜没睡好,连舌头都不利索了?我陆家提亲,轮得到旁人置喙?”
茶馆瞬间鸦雀无声。那女子涨红着脸要辩解,却见陆明薇身后转出个熟悉身影——姜婉身着月白襦裙,腕间新戴的翡翠镯子映着光,正是陆母的陪嫁之物。
“妹妹莫要生气。”姜婉轻笑出声,目光扫过众人,“不过是些闲话,由他们说去便是。”她伸手接过小桃递来的百合,花瓣上的露珠滴在衣襟,洇出小小的水痕。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京城。午后的胭脂铺里,几个贵妇人围着掌柜挑选口脂,话题又转到这桩婚事上。
“听说陆世子为了提亲,把库房里的云锦都搬空了。”穿桃红衣裳的妇人掐着兰花指,“也不知姜姑娘使了什么手段,竟把陆世子迷成这样。”
“姐姐这话可就说错了。”角落里的老嬷嬷突然开口,她曾在侯府当过教习嬷嬷,“姜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去年水灾还带头捐了千石粮食。这样的人品,配陆世子绰绰有余。”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众人掀起帘子张望,只见八辆马车缓缓驶过,车辕上系着的红绸带随风翻飞,隐约露出“陆”字徽记。
“是将军府送聘礼的队伍!”有人惊呼。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小厮们抬下的箱子上都贴着金箔喜字,檀木的香气混着百合香飘满整条街。
侯府内,姜婉站在回廊下,看着陆景渊从马车上下来。他今日特意换了藏青织金锦袍,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倒比平日多了几分拘谨。
“这些是给老夫人的寿礼。”他指着最前方的雕花檀木箱,声音不自觉放软,“那尊白玉观音像,我特意请了五台山的高僧……”
“景渊。”姜婉打断他,眼里笑意盈盈,“你今日紧张得话都多了起来。”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礼单,指尖相触的瞬间,陆景渊耳尖泛红。
然而这份甜蜜并未持续太久。当夜,右丞相府书房内,烛光将丞相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阴森。管家捧着密信跪伏在地:“老爷,陆侯两家联姻,怕是会影响我们在朝堂的布局……”
“哼。”丞相将信笺撕得粉碎,“让柳姨娘明日去侯府拜访,就说想请姜姑娘帮忙挑选胭脂铺子的匾额。”他摩挲着扳指,眼中闪过阴鸷,“侯府那位老夫人最看重规矩,若是传出姜姑娘与商贾往来……”
第二日,柳姨娘带着丫鬟出现在侯府门前。她身着簇新的石榴红襦裙,手腕上的玛瑙镯子撞出清脆声响:“听闻姜姑娘蕙质兰心,我那胭脂铺正要题字,特意来讨教……”
“姨娘谬赞了。”姜婉端起茶盏轻抿,余光瞥见小桃在门口向她使眼色——暗卫传来消息,柳姨娘的马车里藏着几箱账本,上面记着不少见不得人的交易。
“只是近日要筹备婚事,实在抽不开身。”姜婉微笑着放下茶盏,“不过侯府有位账房先生,写得一手好字,不如……”
“不必了!”柳姨娘猛地起身,镯子磕在桌沿发出刺耳声响,“既然姜姑娘不愿帮忙,我另寻他人便是!”她转身离去时,发髻上的金步摇晃得厉害,倒像是急着遮掩什么。
姜婉望着她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盏。小桃凑过来压低声音:“姑娘,陆世子派人送来消息,说右丞相近日与江南盐商来往密切……”
“我知道了。”姜婉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中盛开的百合。风穿过花茎,带起阵阵清香,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她忽然想起陆景渊说过的话:“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夜色渐深,将军府书房内,陆景渊握着密报眉头紧锁。烛火突然摇曳,暗卫从梁上跃下:“世子,右丞相府的人今日在城西码头运了二十箱货物,说是绸缎,实则……”
“不必说了。”陆景渊将密报投入火盆,看着纸张在火焰中蜷曲成灰,“明日去见皇上,有些事,也该做个了断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侯府方向的灯火。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他知道,这桩婚事注定不会平静,但只要姜婉在身边,再大的风浪,他都能扛住。
与此同时,侯府偏院的枯井旁,一个黑影正对着井口喃喃自语。月光照亮她苍白的脸——竟是本该被幽禁在西山的姜柔。她手中攥着半块莲花玉佩,笑声混着风声,显得格外阴森:“姜婉,你以为能顺顺利利出嫁?我偏要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京城的夜,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一场围绕着提亲的风暴,正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