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嫂非但不劝,还带着二哥躲自己娘院子去了。
现在邓家下人给她们娘俩送馊食。没办法,她才主动出来,加入官府组织的施粥队挣份粮食。
二哥一门心思扑在二嫂身上,言听计从。
她娘蠢不自知,还妄想拿捏住二嫂。结果二嫂表面不说什么,内心有数。转头就把她们晾在杂院。
邓宅这光景,不知能住多久?
金冬梅陪着苏蓉干会活,倾述番苦闷,怕自家队长看不见自己,给她记缺勤,又溜了回去。
苏蓉不停劈柴,劈了一上午柴。累得肩膀酸疼,汗流浃背。终于熬到晌午后,领完粥的流民们逐渐散去。
管事用大勺子敲着锅沿,招呼大家排队领饭。
虽然不如领头人吃的,帮工们好歹有一碗比流民们更稠的粥,还给配上小撮咸菜。下午收工,再加两斤杂粮米。
平常这待遇狗都不干。非常时期能找到这份工,全靠苏蓉与衙门有关系。否则城中这么多人,轮得到苏蓉和张如英来做?
苏蓉端着碗,用筷子将咸菜搅散,然后“咕嘟咕嘟”,几口喝光碗里粥。肚里火烧火燎的感觉,缓解那么几分。
刚放下碗,只听见远处人声嘈杂。抬头一望,原来是城防军巡逻归来。因为被流民聚集城门口阻住道路,巡逻骑兵直接纵马开道。
来不及躲闪的,轻者被马鞭狠狠抽在头顶;重者甚至有被马蹄践踏的危险。
自方婆婆不幸去世,苏蓉对流民生不出好感。
明知眼前遭驱逐的流民,不会是烧杀抢掠丰定村的那一批。但谁知道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人会不会变成面目全非?
她们尽力在行善、施粥同时,总有流民牢骚满腹。抱怨官府封城不让他们进入;讥刺富户满肚肥油,却只肯施舍给他们一碗稀粥。
就连苏蓉这种帮工,也被某些长舌人恶意指点。猜测她们什么身份,能加入施粥队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成天劈柴烧水刷锅忙得团团转的苏蓉……
她高高在上?
无论何时何地,人性就这么丑陋。恨你有,笑你无,嫌你穷,怕你富。
苏蓉打算冷眼旁观一切。
然而,看到巡城骑兵横冲直撞,流民惊呼四散逃离,一个近在咫尺的流民小男孩,快被腾空马蹄落下来重重踩在身上时,她忍不住了!
这段时间习武,让她爆发出比正常人更快的反应速度。
她猛地蹿出粥棚,一把捞住那孩子,抱在怀里,着地朝路边滚去!
马蹄落下的阴影无限放大,近在咫尺。周围声音仿佛一瞬间按下暂停键。
直到她成功滚出马蹄践踏范围,从危险区域滚到对面粥棚边缘,时间、人物,才重新清晰,高速运转起来!
怀中的小男孩灰头土脸,仿佛吓呆了。
直到这一刻,方才后怕“哇”一声哭出来!
“苏氏!”
咬牙切齿的声音。
苏蓉躺在地上,逆着光,看清马上骑士,竟然是全副披挂的金竹海!
金竹海心中满是愤怒。
他故意让手下践踏这些该死的流民。
他们烧杀抢掠丰定村,毁他的家,还差点伤到他家人!
这种贱民如同蝗虫过境,蚁聚在县城外。
不用武力将之征服,只怕宜阳县如下一个丰定村!
但他实在没想到会有人跳出来,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一个蝼蚁般的小男孩?
看清那道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手挽缰绳,将马往旁边带了下。坐骑半身直立,咴咴长鸣,将他险些甩下马背!
回过神来,醒悟到自己动作与初衷相背驰,他更愤怒。盯着苏蓉,一对虎睛射出狂暴的光。
早知道这女人离开金家后,会跳腾这么欢实,他把她打死在家里,也不让她出门半步!
苏蓉同样愤怒。
就知道这种事,只有不干人事的金竹海才能干得出来!
冤有头,债有主。有仇有怨,奔罪魁祸首去。冲无辜老弱妇孺撒威风,有什么能耐?
她忘了。
这厮本质是个家暴男,完全不介意欺凌弱小。
两人如同扑鼻之猫,虎视眈眈盯住对方,暗自运气。
此时人群中连滚带爬挤出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一把抱住苏蓉救出的小男孩。眼泪鼻涕一把,趴在地上,连连对苏蓉叩首。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救了我家敖儿!”
他家三代单传,孩子是他赖以生存下去的唯一支柱。好不容易一路逃难到这里,孩子若出事,他也不想活了。
金竹海愤怒道:“她救你孩子?她能不能救她自己,都是个问题!”
毫不犹豫,一马鞭搂头对苏蓉狠狠抽下!
对他而言,没什么打不下手的。以前在家打惯了。挨了打,苏氏只会一个人缩在墙角,连哭也不敢大声哭,默默舔舐自己伤痕。
而后,人前变得更乖巧。
所以,金竹海觉得,女人就是需要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金竹海的暴戾,让那对流民父子都惊呆了。抱在一起,眼睁睁看着鞭子落下。
金竹海看似鞭子冲苏蓉去,实则三人站在一起,均处于鞭影笼罩范围内。
苏蓉浑身戒备着金竹海。见这男人一言不合动手,不退反进,一下子扑到对方坐骑跟前,狠狠在马身拍了一掌!
她长期干粗活,本就有点力气。加上习武,速度敏捷大增。金竹海只当她还是从前那呆呆的小媳妇,一时不慎,竟被她躲过马鞭,触及到坐骑。
顿时,刚受惊的马又弹跳起来,咴咴嘶叫着蹿向前方。金竹海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四脚朝天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好在跟随的军士,忙上前七手八脚拢马,扶他起来。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没想到苏蓉如此胆大,个个安静如鸡。连那对流民父子也感到害怕,瑟缩着退后。
一时间,形成一个圆圈,把苏蓉凸显在场中。
金竹海好不容易趔趄着起来,手扶摔成八片的屁股,七窍生烟。鞭子不知飞哪里去了,手指苏蓉恶狠狠咆哮。
“把这贱人给我抓回去!胆敢袭击官兵,这颗脑袋她是不想要了!”
这回不狠狠收拾苏蓉一顿,他不姓金!
堂而皇之的罪名,不相信那叶清辞还能来救人?
何况他现在身为七品督尉,论权势不比县令低多少。危难当头,叶清辞还得指望他们驻军所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