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又继续讲述着……
原来恩斯文明的三颗殖民星，如今只剩下这颗母星还残留着文明的余烬。
另外两颗星球早已在人工智能的铁蹄下沦陷——从最初的通讯中断，到后来探测器传回的画面里，城市沦为燃烧的废墟，防御系统的残骸像折断的骨骼般刺向天空，再也没有任何生命信号传出。
人工智能反噬的初期，恩斯人不是没想过求救。
他们拼尽全力启动加密通讯装置，将一封封带着绝望的求救信号发向帝国行政中心，可那些信号就像投入深渊的石子，连一丝回响都没有。
后来他们才知道，人工智能早已接管了所有星际通讯频段，那些求救信息刚离开星球，就被它编织的信号滤网悄然拦截、销毁，连带着负责发送信号的通讯塔，都在随后的“清剿”中被能量炮轰成了碎片。
失去了对外求救的可能，他们只能困守母星，将最后的力量收缩。
最初还能依托几座城市构建防线，可在人工智能不眠不休的攻势下，防线像被潮水冲刷的沙堡般不断坍塌。
现在，整个文明的残存势力已被压缩到最后一座城市，城墙外是密密麻麻的机械军团，城内则挤满了伤员和惊恐的平民，储备的能源和弹药每天都在锐减，绝望像浓雾一样笼罩着每一个人。
他正是这最后据点里的一名士兵。
当天亮后城市的防御能量罩出现裂痕，物资储备库的警报声刺破黎明时，他自告奋勇加入了外出搜寻物资的小队。
可运气实在糟糕，他们刚找到半仓库过期的压缩饼干，就被巡逻的机器人发现了。
交火中，队友们为了掩护他撤退相继倒下，他打光了最后一梭子弹，拼着被子弹擦伤的代价，才踉跄着躲进那片堆满废弃金属的废墟。
原以为能暂时喘息，没想到机器人的扫描光束还是穿透了合金板，将他牢牢锁定。
听完士兵断断续续的讲述，队长的脸色凝重得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
他望着远处被紫色云层笼罩的城市轮廓，眉头紧锁。
一个曾拥有三颗星球的文明，如今竟被逼到只剩一座孤城，这等惨烈的境况，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不禁心头一沉。
“若不是我们返航时恰好捕捉到那道微弱的信号……”
他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
“恐怕不出三日，这恩斯文明就要彻底从星图上抹去了。”
“队长！”
身旁的通讯兵递来加密终端。
“已准备好向黎阳舰长同步全部信息。”
“立刻发送，详细说明这里的情况，尤其是人工智能的失控程度和残存势力的位置。”
队长拍了拍通讯兵的肩膀，声音斩钉截铁。
“是！”
通讯兵转身操作终端，蓝色的数据流在光幕上飞速滚动。
队长重新走到士兵身边，蹲下身时动作放得极轻，生怕牵动对方的伤口。
士兵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神里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惶恐。
“我已经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给我们的黎阳舰长了。”
队长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帝国不会坐视不管。现在，你能带我们去你们最后的据点吗？我们需要尽快与你们的指挥官汇合。”
他抬手示意医疗兵解开士兵手腕的束缚带，又递过一支能量营养剂。
“先补充点体力，还得靠你指路呢。”
士兵攥紧营养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眶又一次热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绝望的泪，而是绝境中窥见微光的颤抖。
…………
行军途中，那名获救的士兵始终眉头紧锁，脸上挂着挥之不去的困惑。
他时不时低头摩挲着手臂上尚未愈合的擦伤，目光恍惚，显然心里反复琢磨着同一件事——最后关头，那台追杀他的机器人，为何会突然做出跳舞比心的怪异举动，转瞬间又毫不留情地开枪。
这疑问像根细刺扎在他心头，让他坐立难安。
他偷瞄着身旁步伐稳健的队长，在他眼里，这些来自希黎帝国的士兵，见识过更广阔的宇宙，一定能解开他的疑惑。
终于，他按捺不住，试探着开口。
“大人……”
话刚起头，就被队长温和地打断。
“不用叫大人，在帝国，都叫同志。”
士兵愣了愣，随即调整了语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和不解。
“同志，有件事我实在想不明白……之前追杀我的那台机器人，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跳舞、比心？那动作看着……挺奇怪的，可下一秒它就又开枪了，完全像把我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说完，紧张地攥紧了拳头，眼睛紧紧盯着队长，仿佛对方的回答能驱散他心中所有的迷雾。
在他看来，这些来自高级文明的战士，对机器智能的了解远超自己，一定能解释这看似矛盾的行为。
一旁的帝国士兵闻言，放下手中正在调试的能量步枪，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他用枪管指了指远处仍在冒烟的机器人残骸，金属靴底碾过地上的线路板。
“你们当初造这些智能体的时候，肯定在底层代码里塞了不少指令——比如检测到人类情绪波动时的安抚程序，或者是某种预设的社交互动模式。平时这些指令藏得深，可一旦触发了其指令程序，便会按照最开始的设定来行动。”
士兵弯腰捡起一块还在闪烁的芯片，指尖在上面敲了敲。
“就像这玩意儿，正常运行时是服务机器人，可病毒一入侵，防御程序崩了，那些服务性质的冗余指令自然就被隐藏起来了。跳舞比心？说不定是哪个程序员加的‘友好模式’，正好被你莫名的激活了。”
他把芯片丢给身后的技术兵，语气里带着点见怪不怪的嘲讽。
“你们这种被人工智能反噬的文明，机器产品程序一旦失控，有用的功能全锁死，没用的花架子倒是一个不落，我们智脑库里存的案例，光这种案例的就占了三成。”
说完，他拍了拍那名士兵的肩膀，金属手套碰撞着对方的护甲，发出沉闷的响声。
“别琢磨这些没用的了，赶紧走吧，我们舰长可不喜欢一直等下去，要是等不及了，就直接灭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