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形实在超过了谭白薇的预料。然而让她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砰砰砰——”,当天傍晚,谭白薇和杨子炎刚回到驿站,房门就给人拍的砰砰作响。拉开门一看,却见外面站着个意料之外的人——苏念双。
谭白薇勉强笑道:“苏姑娘怎么有空来找我?”
“那件事我已经听说了,”苏念双开门见山,“你说你要发动‘灭鬼阵’,剿灭城外厉鬼是不是?实话告诉你吧,那两个人今天上午来找过我,说他们不打算贡献自己的心头血。”
“那苏姑娘到我这里来的意思是……”
“他们不打算献,我却可以,”苏念双道,“我也是五灵根,我的心头血里也很有五种灵气。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要把玉灵珠给我。”
这个苏念双……
谭白薇暗自皱眉,说话做事还真是直接又天真。玉灵珠那等能温养神魂的法器,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她?
“苏姑娘,这件事可否容我再考虑一下?”
“可以啊,不过你要考虑到什么时候?”苏念双步步紧逼。
“那要不……后天傍晚我给你答复?”
苏念双点点头:“那就一言为定。”
说完把门“砰”地一下关上,转身离去。徒留谭白薇站在原地揉着眉心,心烦意乱。
乱套的,一切都乱套了……
“师妹,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她不是说那二人不打算献心头血、催动‘灭鬼阵’吗?”谭白薇尽可能从混乱中理出一丝头绪,“再加上之前城主府的人打探到,他们似乎有意和隐山剑宗结盟。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尽快联合紫藤城城主那边将他们赶出城。”
……
窗外,一朵丁香花从窗子的缝隙里钻进来,落到玉韶的手心。淡淡的默契在半空中浮现:
已按计划行事。
承诺后日傍晚答复。
“现在谭白薇那边应该已经知道,我们有意和隐山剑宗结盟,并且不打算献心头血、摧动‘灭鬼阵’了,”玉韶指尖燃起一簇淡蓝色的火苗,淡紫色的丁香花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若我是谭白薇,我现在应该会动用街巷流言,鼓动全城居民写联名信,让城主将我二人逐出城去。而这时间……大概会在后日傍晚之前,最合适的应该是正午时分。”
“阿韶难道不担心谭白薇会识破我们的计划?”见她不急不慌,冷静得过分,萧韵舟不由问道。
玉韶摇摇头:“她只知道怀疑可以摧毁一切坚固的东西,却不知道偏见可以让原本有可能被戳破的东西变得坚固无比。
“从我们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她就一直瞧不起苏念双。这样一个她打心眼儿里瞧不上的人,她绝对不会想到要去揣摩她到底还藏有什么别的心思。”
“那阿韶打算怎么做?”
“既然她要散布流言,那我们索性就帮她一把。”
……
次日早晨,先前那两个卖竹筐和香膏的姑娘仍坐在驿站外面的窗子底下,一面吆喝叫卖,一面得了空又抓紧时间说些闲话。
“阿香,我爹签了联名状,说是要联合整个镇子的人将那两个勾结厉鬼的修士赶出城外去呢。”那个叫阿竹的姑娘编着她的竹筐,忍不住和同伴搭话。
卖香膏的阿香确实不以为意:“签就签了呗,赶出去就赶出去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阿香,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这些事啊?要是、要是这紫藤城里一旦出了什么事,知道了这些消息还可以早做打算。”
阿香放下手里的香膏,抬起眼睛看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富贵发达的日子轮不着你我,到了该死的时候,你我二人也逃不掉。左右啊,我们这种小商小贩,能做主的也就只有手边卖的这几样东西罢了。”
玉韶关上窗子,隔绝了窗外的说话声,走到墙边弯起两根手指“噔噔噔”敲了三下墙壁。
时候差不多了,他们该收拾收拾候着了。
既是要演戏,那演戏的人可不好半点准备都没有。
午后的日光把芭蕉叶子都晒蔫了,绿油油的叶子上镀着一层白闪闪的光。藏在树叶里的蝉“唧吱——唧吱——”地叫着,在毒辣的日光里更让人焦躁不耐起来。
“你说这城主怎么还不出来?”有人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该不会是要包庇那两个人吧?”
“瞎说什么呢,”另一个人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嘴唇前面,“要是我们紫藤城出了事,这城主的乌纱帽丢的比谁都快。”
写联名状的百姓正叽叽喳喳说着话,忽地,“吱呀——”,城主府的门开了。
管家出来,挥挥手:“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你们的联名状城主都看过了。至于之后有什么打算,城主自会定夺。”
说着转身就要回去。
等了大半个上午的百姓哪里肯?吵吵嚷嚷着上前拉住他,嚷道:“城主到底怎么打算的,你说清楚啊!”
“就是啊,就是啊,我们都等了大半天了!”
“还有那‘灭鬼阵’,可以彻底剿灭厉鬼诶!他们居然不愿意贡献那么一点点血?他们难道不是上面派来支援我们的吗?可见,他们就是厉鬼派来的奸细!”
管家给他们拉着,进也不是,退也不得,只得长长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给个准话有那么难吗?”
“对啊对啊。”
管家叹道:“不是我不想给你们个准话,只是、只是……算了,我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
“就是……”管家左右一瞧,压低声音,“这事儿和上面有关系,这两人就是上面派下来的,我们城主在人手底下,不好说什么。但如果你们闹大了,那就……”
说完给众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确定了管家的意思,前后吆喝着,一群人闹嚷嚷地往驿站的方向去了。
管家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笑着摇头,掩上门折回院子里去了。
“谭姑娘,这事儿能妥吗?”
凉亭底下,虽摆着冰盆,还有婢女扇着扇子,城主仍时不时掏出帕子擦汗。
“自然,”谭白薇气定神闲,端起手边冰饮喝了一口,“人啊,只相信别人暗示他们的。”
所以有时候,说话说一半,反倒是最有用又最让人抓不着把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