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界，九境打架时顺手改变一下地形是很常见的事。
两颗人形核弹如果在空旷地带全力互相开爆，不能强行要求人家只爆方圆几平米不是？没这个必要嘛。
但像这种场面，说是仙界历史上开天辟地头一遭也不为过。
分别来自柯罗诺斯和彩虹桥系统的时间和空间权能，让两方本就同为一体紧密相连的世界在此刻绽放出了如同电火花一样的璀璨光芒——两方亚欧大陆体积的接头之间炸出来的电火花。
“他妈的阿斯加德那群沙比在干什么！想把所有人一起干掉吗！”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物理性质上的碰撞可以概括的了。让占据两条不同世界线，两处同源的反面空间撞在一起，某种意义上性质和正反物质直接碰撞大差不差：虽然不会把仙界爆掉，但扬了小半个北地，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奥丁说是他干的！要么被边境禁区那些鬼东西彻底撕开内部防线，要么一起爆了，域外天魔伤一千我们损八百，他肯定选的第二个啊！”
“我何德何能这辈子还能遇到这种混账的选择题！”
“我知道你们很急，但现在先别急。”
在九境们破口大骂，其余人开始物色哪种死法具有个人特色的时候，奥丁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虹光间传了出来。
“因为梦境之主比我们更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梦境之主的触肢再次出现，可这一次并未展现出那种九境之下无法直视的恐怖特质，反倒是像一层带着圆形图案平平无奇的轻纱，从下而上罩住了坠落的整片黑区间隙。
它在拦截两方世界相汇。
那么，代价呢？
加拉尔学院内，那条掺杂着灰白色的彩虹突然断掉了。
悄无声息，就像是一根软烂的面条，看不见的筷子稍稍用力一挑，它就自己崩解在空中。连带着其中源源不断无穷无尽的域外天魔，也被掐断了生命的丝线。
学院的南侧荒地上，既定的传送区域只剩下了一层冒着黯淡光线的灰烬。比约恩小心翼翼地摄过一丝，发现这些东西和学院内那些人工培育的域外天魔产生的废料“大魔残渣”完全一致。
整个加拉尔防线一整年产生的废料也不过是那么一小盒，现在，这广袤无垠的荒地上覆盖了足足一指深。
这是多少盒、多少倍？几万？几十万？
“不重要了。”
别管这彩虹桥掺了什么鬼东西，当它断掉的那一刻，就代表有更高层级的人介入了。
比如，破境者，也就是仙。
“收拾残局吧，学院的备用物资里不缺这种特化的容器。现在这件事和学院这边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以上，代价便是如此了。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让这玩意砸下去，梦境之主反倒是要拦着它？”
青鸾看向自己刚刚搭建起的一层巨型阵法框架，以此为基础，再过十几秒，她就能构造出一片春日之神的净土，一分钟后就能对落下的黑区间隙造成阻势。
“是，奥丁说的。”
“真他妈是个疯子。”
梦境之主的肢体又剧烈地颤动起来，似乎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失去了恐怖的现实扭曲能力后，就连其难以抵抗的单纯的威压都弱化了许多。可它依旧死死拖住两方世界，制止其接近。
彩虹桥另一侧声音再次适时传出。但这一次却并非阿斯加德，而是来自域外天魔那一侧。
“我是创星者，现在已经找到了梦境之主真身所在，放手行动，无需顾及其他。”
言语之间，梦境之主的触须顷刻土崩瓦解，刚刚被强行制止的坠落再次启动。
因为原本分隔两地的平衡被打乱，脑袋里突然出现的信息量太大，现在才回过神来的许三元突然发现，此事早有记载。
北地差点被偷家的同时，域外天魔也被偷家了？
一切战术转换家是吧。
“这，换家了？”
谁能有本事偷域外天魔的家啊？
“噤声。”
同一时间，也回过神来的托尔示意许三元压制压制自己的吐槽欲，先别乱说话。
“用你们的话说，创星者就是一位仙人。”
“懂了。”
这家换的好，我没意见。
说罢，许三元便顺势朝托尔的方向一瞥，忽然发现他身边出现了一圈类似于抗锯齿描边的特效。在游戏里无所谓的东西放在现实中，怎么看怎么诡异，显得托尔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哎等等，你旁边什么玩意？”
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突然笼罩而来，下一刻，许三元和托尔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扯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区域。
以及站在自己脑袋上的风浩诚。
“恭喜，你出来了。”
“这什么情况？”
“因为你强行撬动虚拟之渊一侧的现实，被柯罗诺斯切出来的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托尔没了。同时，托尔没你小子身上这么多幺蛾子事，我们能借助这个矩阵空间帮他恢复正常。也就是说，他成为了一个无法删除的bug。通过这个可以被明确定位的bug，我们顺手把你从正在崩溃的三重炼金空间内扯出来了，懂了么？”
“那我还是残缺的呗？”
“很明显是的，所以接下来还有一个步骤。”
刺耳的轰鸣从头顶传来，就像是高楼坍塌，一层又一层，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层层加码，直至形成无法阻拦的混凝土洪流。上空那遮蔽天日的无边大地在域外天魔-梦境之主和北地破境-创星者之间的博弈下，呈现出末日般的坍塌景象。棕红色的土地寸寸燃烧，炼金矩阵崩坏后的焰火正在撕扯维持这片领域的根本的法则。
另一边的虚拟之渊上，哪怕距离十分遥远，哪怕中间隔着无数障碍，许三元的蛇瞳也能清晰的看到，另一个自己抬头看向天边，无数形态各异的人形眷属环绕在他周围，咏唱着狂热的颂歌。
“让这两处世界直接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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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这两处世界直接撞在一起。”
“可那又如何呢？”
魇辰海的边缘地带内侧，创星者站在星海之间，看着那盘踞在虚空中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强大外神。
“你们居然也学会笼络人心了啊。”
“柯罗诺斯渴望着他无法触碰的知识，我给了他一次机会，仅此而已。”
“别说笑了，如果是魇辰海核心区那些家伙，我还愿意相信。你一个三十多万年前就被我们杀得逃出北地的废物，哪来的脸说这种话？从柯罗诺斯听信你呓语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灵魂了。”
梦境之主和创星者之间再无言语，只剩下万里之外的博弈。
事实上，创星者很想直接搓一颗超新星按在梦境之主脸上引爆了算了。但在魇辰海，不行。
在这片区域内，谁都杀不死谁，仙人也没法逾越这片神秘至极的星海的规则。目前站在他身后，帮助他盯住魇辰海核心区的那位东夏的老前辈可以，但核心区那几位已经难以定义为生物，几乎和魇辰海融为一体的恐怖存在也一样可以拦住。
它居然选择躲在这里，不可谓不胆大。外神只是笼统的称呼，魇辰海不会一直看着梦境之主这个和他们的主宰者本质完全不同的虫豸在身边晃。
或许也不只是胆大，说不定梦境之主就是个弃子呢？
毕竟，那一道灰色的黯淡丝带还没有查清楚来源呢。能捕捉到彩虹桥的标记矩阵，还能干涉彩虹桥的运行，怎么看都不是这条丧家之犬能做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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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面对你的命运。”
第十五日。
预言之事已经悉数告知许三元，一切的一切悉数变为现实。
已经失去控制的耶梦加得刻印，残缺不全的自身，十五日的无限轮回，吞世之蛇，坠落于虚无下，十五日沉沦深渊，再也不见。凌驾于九境之上的外神和仙人相互博弈，两方天地之间，日月颠倒之际，他站在上空，看向另一个自己。
“义眼盯真，鉴定为沟槽的命运的导演直肠连接大脑，腹泻代替思考，才能让预言以这种形式应验。”
他妈的好好的像东夏和北地预期的那样，来一场皆大欢喜的实地考察实习工作不好吗！
下方，三位九境修士和若干北地同僚正在迅猛地压缩域外天魔汇聚出的海洋；上方，青鸾和阿斯克构造出两方互相叠加的空前巨大的阵法，风浩诚风德全等一众修士悉数入阵，全力促成黑区间隙的坠落；就连托尔都被阿斯克带离了此处。因为两份被切割后再次重聚，期间被柯罗诺斯和虚拟之渊特殊环境留下特殊“痕迹”的力量，托尔现在沉浸在迅速演化的刻印中，不断的推翻再重建自己的权能基础，无暇他顾。
“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如此可得世界的荣耀、远离黑暗蒙昧。”
无穷无尽迸发着雷霆的风暴从虚拟之渊内部涌起，托举着成千上万的黑色剪影盘旋而上，直冲覆压而下的黑区间隙。
口中念念有词，似乎从《翠玉录》中有所领悟的半身手中，他极其眼熟的黑金短刃直直而上，指向巨蟒的头颅。
山脊般的尘世巨蟒盘曲成团，浑身筋肉拧结，鳞甲摩擦、火光迸射之间，在倒悬的大地上划出道道沟壑。足以绞碎山川的伟力如开弦，引而不发，但光是隐约之间的颤动，都能将地面震裂出若干蔓延不止的裂隙。
许三元回应给被污染的半身的只有一声咆哮：
“你说这个谁懂啊！”
瞬间崩碎大地的恐怖力量创造出一方和陨石坑相近的凹陷，推动着尘世巨蟒之躯急速坠落而下，与攀援而上的风暴正面相撞。
乌黑的风暴一瞬间便淹没了巨蟒，无数剪影发出了放肆的嗤笑。
可再怎么滑稽的嗤笑也并不能让它们获得宽恕。
“谁他妈让你们笑了？”
乌云破碎，血云如墨入水，将其团团侵染。【恐虐天域】之下，风暴之上，怪物从云层中爬出，发出沉闷沙哑的嘶嚎。
类魔们的形体中似乎多出了一些更接近“人”的特征，同时也获得了一些超脱于“兵器”概念的难能可贵的特质。
“谁他妈让你们笑了？”
掐着张牙舞爪的黑色剪影的脖子。类魔们齐声发出暴怒的质问，内容却多少有些一言难尽。问完了也没给它们回答的机会，千奇百怪的类魔似乎只是出于对它们的主人许三元的“致敬”才问出这句话，说完就是一顿撕咬凌虐。其行为虽难以理解，但鉴于其主人抽象的本质和灵活的个人素质，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剪影们迅速再生，在虚拟之渊范围内，他们完全依托于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的域外天魔的干扰。两方不存在战损，士气，补给的史无前例的军队纠缠在了一起。
风暴中，许三元大张血盆大口，只是普普通通地向前游动，就将大半剪影变成了胃酸下的亡魂，它的躯体就是最恐怖的武器。
一股剧痛从右眼瞬间升腾而起，尘世巨蟒右侧的视野突然丢失。
“沟槽的，忘了你也是许三元了，【恐虐天域】还真治不了你。”
眼睑一闭一合，重新绽放出摄人光芒的巨眼死死盯住被污染的半身。
淦，好陌生啊。
完全没用基于皆尽自在雷法开发出的遁术，自己的半身就这么平平无奇地驾驭着风暴，手上短刃丝丝缕缕的雷光如水流淌，还有一些漆黑的液体粘在其上被迅速电至湮灭。
我还有这本事？？？
【你还真别说，你确实没这本事。这货的强度目测已经到五境了，你最多算个四点五。而且他还能免疫你绝大多数技能，速度也比你快。你唯一的优势恐怕就是血条厚。】
“怂个屁！我是正品他是A货，我避他锋芒？”
扬起前身，伴随着一声震碎云层的咆哮，耶梦加得朝着半身扑去，气势汹汹如饿虎扑食。
。。。。。。
【哎呀。你不要去，你没他快啊！】
“你说什么？我没他快？我连子弹都不怕，我会没他快？”
话是这么说，一身焦黑刀痕的许三元想了想，类魔们从它身边涌现而出，齐齐冲向被污染的半身。
打不过就群殴，很合理嘛。
我的类魔小老弟无穷无尽，优势在我！
。。。。。。
“打不了打不了！真打不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自己这么烦。”
体型巨大有时候并不是好事。尤其是对面这个吊人可以拿风暴当忍术，随时闪现在云层内，还能轻易破掉自己的鳞甲。许三元这身翻个身就能摧城拔寨的耶梦加得之躯纯属副作用。
哪怕他是个白板，多少也能和自己互相抽耳光吧？
若干次交锋，半身的刀痕从头到尾遍布许三元全身，许三元的战果就只是吞了一条胳膊，半个脑袋和左肋下侧到腰间的大半块。实质性的伤害不能说是收效甚微，至少也可以说是屁都没有。
自己的半身果断程度有点过于离谱了。耶梦加得附骨之疽的剧毒本该多次杀死它，但前脚才接触，后脚蚩尤匕就被半身捅在了自己身上，毒液触点周围一大圈器官直接正义切割，主打一个完全不沾。
许三元单是看着就浑身幻痛。
除此之外，类魔们连触摸到它都做不到。反倒是风暴鼓动间，类魔们表现的像是脆弱的蚂蚁，顷刻间就被狂风和雷电撕扯成碎片。
【欸你别说，我还真有个想法。刚刚你吞掉它半个脑袋的时候，我发现了个有趣的现象——它的右眼是原装货唉】
“什么原装货。。。。。。”
【原装货啊，你用的最多的原装货！义眼盯真！】
“义眼盯真又怎么了？”
等等，这么说，好像还真有个“原装货”在他右眼里面！
“落天阙？”
【对。】
“你想干嘛？？？”
这东西，要不是助手现在提出来，他都快忘了！东夏不闻不问，平时也没什么动静，存在感和玻璃珠一样。
【那玩意是有问题的，你应该早就想通了吧？】
“那肯定。”
早先他还是个下三境小萌新，不知道就算了。现在许三元都到仙界了，无修版的教材都看过了，哪能不知道当初那场911同款坠机有多离谱？
一堆不可能事件凑齐了每一种发生的条件，导致一个不可能出现的超级武器出现在人间——这个超级武器甚至还自带保险，哪怕当初系统不把那玩意黑掉，也不会爆炸。欧罗那群拎不清自己斤两的流亡弃子甚至得到的消息和一路潜入东夏的渠道全是默许的。
【我说，要不要把他爆了？】
“喂喂喂，不至于吧？而且你有这个能力吗？”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仙法通解》的石碑，日日夜夜推演着大堆根本看不懂的功法，过去它对外界几乎没有任何反应，老老实实缩在模拟世界内，现在系统暂时缺斤少两，助手也能略微窥见一些好东西了。
比如，那颗本该被纳入东夏超武库的落天阙，到底该怎么启动。
“后果如何？我看那玩意的介绍可是相当癫狂啊。上古天阙的历史我是学过的，九境造物级别。这玩意要是引爆，在场能活几个？”
【全都能活——因为下方就是虚拟之渊，可以以主观意志改变客观事实的虚拟之渊。你猜猜，落天阙被切割后，另一条相反的时间线上它是个什么玩意？】
靠，怎么你都不演了？
这助手，字里行间的忽悠感越说越离谱，简直就和当着动物的面把驱虫药塞进食物的动物园管理员。
但该死的是，许三元非常清楚，这货绝对是为了自己好才这么做的。
“。。。。。。算了，你别忽悠了，实话实说，挺蹩脚的。”
【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去还不行吗？”
许三元体内灵力空前鼓动，更多看起来似乎极为特殊的类魔出现，却完全没有理睬左右不断再生的黑色剪影。
它们挣开风暴，朝着虚拟之渊坠落而去。
如果只是类魔，那它们于事无补。但此时此刻，《仙法通解》被万千受尽折磨的人造物种献祭祝福后，截留下些许力量的许三元所创造出的类魔，和下方的每一个眷属之间都有如水火。
剧烈的爆炸响彻云霄，虚拟之渊的地形在这此刻永久性地产生了一处强烈爆炸冲击产生的凹坑。
作为炼金空间和十五日循环的两端，合拢在一起的结果，大抵便是如此。
一次又一次爆炸掀起刺目的白光，一朵朵蘑菇云肆意地璀璨着虚拟之渊内域外天魔的布置，被污染的半身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错乱。
可这就是极限了——片刻的迟滞而已，要杀掉它，不够。
看着孤注一掷扑面而来，浑身污血的巨蟒，半身拖着迟滞的躯体朝着左侧闪躲，风暴推动着它，雷霆牵引着他，又双叒叕一次避开了要害。
“不过是右侧的半具躯体被碾成碎末而已。”
它这样想着。
可这次，擦肩而过的巨大的蛇瞳被它又一次劈成焦炭前，它分明看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情绪：戏谑和期待。
耶梦加得携带着半具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的残躯，朝着虚拟之渊坠下。
半身的神识突然开始剧烈地刺痛他的大脑。
成千上万的蠕虫在他的思维殿堂内蠕动，成千上万的扭曲线条在眼前游曳，成千上万的毒蛇在灵魂上注入冰寒刺骨的毒液。。。。。。
“我——”
啊。
双目无神的它，紧随耶梦加得其后，朝着地面坠落。
紧接着，太阳从深渊内升起了，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一轮璀璨至极，却冰冷无比的太阳，摧毁了虚拟之渊内的一切，绽放在上下两方大陆之间。连仙界永恒不变的日月此刻都为之颠倒——这是现实被强行扭曲，世界的法则被短暂的重新界定之时，才能出现的异象。
以天阙之落，行再造之举，上即是下，下即是上，以此，成就真正的无限。
天阙将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