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山风裹着松涛声灌进车窗时，陆翊凡正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副驾的座椅背上。苏瑶侧头望着窗外掠过的梯田，夕阳把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暖金，发梢被风掀起又落下，扫过他手背的触感像片羽毛。
“前面路口左转。”苏瑶忽然开口，指尖点了点导航屏幕，“公益活动结束得早，咱们绕山路回去吧？市区今晚有环保晚会，堵车厉害。”
陆翊凡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导航显示前方三公里是条双向单车道的盘山公路。“行。”他打了个转向灯，车速放缓，“不过这路晚上车少，你要是困了就靠我肩膀上眯会儿。”
苏瑶转头冲他笑，眼睛弯成月牙：“我才不困。倒是你，上午在医院复查伤口，医生不是说肩胛骨的钢钉得再养半个月？”她伸手戳了戳他左肩的位置，那里还缠着浅灰色的绷带，“别逞强。”
陆翊凡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遵命，陆太太。”山风掀起他的额发，露出眉骨处那道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在缅北丛林里，为救她被碎石划的。
车子拐上盘山公路时，暮色已深。路灯每隔半公里才有一盏，光线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柏油路上交叠成模糊的一团。苏瑶的手机突然震动，她低头看了眼消息，是云澜项目组发来的：“苏博士，新电池样本检测报告已出，能量密度提升12%！”
“好消息？”陆翊凡余光瞥向她。
“嗯。”苏瑶把手机揣进包里，眼睛亮晶晶的，“等能量密度突破15%，就能用在电动重卡上了。到时候咱们给贫困县运物资的卡车，成本能降一半。”
陆翊凡刚要接话，后视镜里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远光灯。
“小心！”他猛打方向盘，车身剧烈摇晃，“有车逆行！”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夜色。陆翊凡的车头堪堪避开迎面撞来的黑色轿车，却因惯性冲上了路肩。他踩下刹车，轮胎在碎石上擦出火星，转头看向后视镜——那辆黑色轿车竟也跟着急刹，车头灯大亮，照得挡风玻璃一片刺目。
“不对劲。”苏瑶的声音突然发紧，“那辆车刚才在后面跟着，我看了车牌，是套牌的。”
陆翊凡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解开安全带，探身查看后座——备用车载灭火器、防狼喷雾、急救包都在原位，可苏瑶的随身包却不见了。“瑶瑶，你的包呢？”
“在副驾座椅上。”苏瑶刚说完，就见那辆黑色轿车的前门被拉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探身出来，手里举着一把黑黢黢的东西——是改装过的霰弹枪。
“趴下！”陆翊凡一把将苏瑶按倒在座椅上，自己侧身挡住车窗。子弹穿透玻璃的脆响混着苏瑶的尖叫炸在耳边。他感觉左肩一热，温热的液体顺着衬衫往下淌，却顾不上疼，反手抓起副驾的防狼喷雾，对着车窗外就是一阵猛喷。
“咳！咳！”鸭舌帽男被喷雾呛得直咳嗽，霰弹枪掉在地上。陆翊凡趁机推开车门冲出去，抄起路边的石头砸向对方。那男人慌忙后退，却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个踉跄，重重摔在路边的排水沟里。
“报警！快报警！”陆翊凡捂着流血的肩膀冲回车里，抓起苏瑶的手按在手机上，“按110，说盘山公路发生持枪袭击！”
苏瑶的手指在拨号键上发抖，眼泪啪嗒啪嗒砸在手机屏上：“凡……我害怕……”
“别怕。”陆翊凡扯下自己的领带，草草缠住伤口，“我在。”他的声音发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声。陆翊凡抬头望去，两道雪亮的远光灯刺破黑暗——是另一辆黑色轿车，正从盘山公路的上坡处疾驰而来。车未停稳，四个黑衣人就从车门里钻出来，手里提着砍刀和电击棒，目标明确地朝他们的车跑来。
“他们有同伙！”苏瑶惊呼。
陆翊凡扯掉座椅上的安全气囊，抄起里面的金属支架攥在手里：“你回驾驶座，锁好车门，等警察来。”他推开车门，迎着黑衣人冲了上去。
“陆总！”为首的黑衣人挥刀砍来，刀锋擦着陆翊凡的耳际划过，在车门上留下深深的刀痕。陆翊凡侧身避开，反手用支架砸向对方手腕。黑衣人痛呼一声，砍刀当啷落地。陆翊凡乘胜追击，又砸中对方膝盖，那人踉跄着摔倒在地。
“保护苏博士！”另一个黑衣人大吼一声，举起电击棒朝陆翊凡后背袭来。陆翊凡听到风声，来不及躲闪，只能弓起身子。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是苏瑶！
她不知何时解开了安全带，手里握着从急救包里翻出的强光手电，光束直射黑衣人的眼睛。趁着他闭眼的瞬间，苏瑶扑过去拽住他的胳膊，用力往旁边一推。黑衣人重心不稳，撞在路边的护栏上，电击棒掉进了山谷。
“瑶瑶！回来！”陆翊凡急得大喊，却被第三个黑衣人缠住。那人挥舞着铁棍，一下下砸在他受伤的肩膀上。剧痛让陆翊凡眼前发黑，他咬着牙抓住铁棍，反手一拧，黑衣人痛叫着松手。
“陆总，小心！”苏瑶的尖叫让他回神。他抬头，正看见第四个黑衣人举着一把折叠刀，朝苏瑶的后心刺去。
“不——！”陆翊凡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过去。刀锋刺穿了他的右腹，温热的血瞬间浸透了衬衫。他死死抱住黑衣人，两人一起滚下了路肩的斜坡。
“凡！”苏瑶疯了似的冲下斜坡，跪在满地碎石里。陆翊凡趴在她脚边，鲜血染红了她的裤脚。他抬起头，脸上挂着血沫，却还在笑：“瑶瑶……我没事……”
“闭嘴！”苏瑶颤抖着撕开他的衬衫，伤口深可见骨，肠子都渗了出来。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手却怎么也按不准120的拨号键，“坚持住，救护车马上来……”
陆翊凡的手指抚过她的脸，沾血的指尖在她鼻尖点了点：“傻瓜……哭什么……我还没……看你穿婚纱……”
“闭嘴！”苏瑶扑进他怀里，眼泪浸透了他染血的衬衫，“我不许你睡……你说过要陪我去看极光的……说要等我实验室建好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苏瑶听见山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警察赶到了。她抬头，看见几个警察举着手电跑下来，其中一个喊：“先救伤员！”
“陆总！陆太太！”熟悉的嗓音让她猛地抬头——是凌轩，陆家的特助，带着几个保镖从另一侧的路口冲了过来。他手里拿着医疗箱，身后跟着扛着担架的保安。
“快！送医院！”凌轩跪下来，熟练地帮陆翊凡止血，“苏小姐，您先上车，我们跟着救护车。”
苏瑶被扶上越野车时，回头看了眼躺在担架上的陆翊凡。他的脸苍白得像张纸，却还在朝她挥手。她的眼泪再次决堤，却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嘴唇尝到血腥味。
市中心医院的急诊大厅像打仗现场。苏瑶攥着陆翊凡的病号服，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看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听着医生护士匆忙的脚步声，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要蹦出喉咙。
“苏小姐，您先冷静。”值班医生摘下口罩，“陆先生失血过多，脾脏破裂，需要立刻手术。我们已经联系了普外科的张主任，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能等。”苏瑶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求你……一定要救他。”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张主任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的笑意：“手术很成功。子弹擦着脾脏划过，肠子损伤不算太严重。再观察两天，没感染迹象就能转普通病房了。”
苏瑶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凌轩赶紧扶住她，递来一杯温水：“苏小姐，您先去休息室喝口水，陆总醒来前我守着。”
休息室的沙发很软，可苏瑶坐不住。她翻出手机，看着云澜项目的最新报告，手指在“能量密度12%”的字样上反复摩挲。三年前，陆翊凡也是这样，在她实验室熬了三天三夜，只为帮她调试电池材料。那时他说：“瑶瑶，我可能不懂技术，但我懂你——你想要什么，我就陪你做到。”
“叮——”手机震动起来，是陆老爷子的视频通话。老人坐在家里的老藤椅上，身后挂着陆翊凡小时候的照片。“小苏啊，”老爷子眼眶泛红，“凡凡怎么样了？”
“爷爷，手术很成功。”苏瑶吸了吸鼻子，“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醒了。”
“好，好。”老爷子抹了把脸，“你俩啊，从小就命硬。当年我在战场上，子弹擦着脑袋飞都没怕过，就怕你们出事。”他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这是你奶奶留下的平安符，给凡凡戴着，保平安。”
苏瑶接过红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硬邦邦的玉佩。她想起陆翊凡总说，奶奶是他最亲的人，临终前还念叨着“要看到孙子娶媳妇”。
第三天清晨，陆翊凡醒了。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他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像散了架。右腹的伤口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疼。他偏过头，看见苏瑶趴在床头，头发乱蓬蓬的，眼下青黑一片。
“醒了？”苏瑶猛地抬头，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饿不饿？我去叫护士。”
“别跑。”陆翊凡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冰凉，像块玉，“瑶瑶，我睡了多久？”
“三天。”苏瑶的声音带着鼻音，“医生说你失血过多，身体虚。”
陆翊凡笑了，想坐起来，却被她按回床上。“别动。”苏瑶帮他掖了掖被角，“张主任说你还要输两天营养液。”
“那天……”陆翊凡顿了顿，“你冲下来救我的时候，害怕吗？”
苏瑶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那上面还留着被他鲜血染红的痕迹，怎么洗都洗不掉。“怕。”她轻声说，“怕你死了，怕我再也见不到你。”
陆翊凡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伸手摸她的脸，指腹擦过她脸上的泪痕：“傻瓜，我答应过你，要陪你去看极光的。”
“极光什么时候看？”苏瑶吸了吸鼻子。
“等你能陪我去了。”陆翊凡故意逗她，“你现在可是大功臣，云澜项目组的人天天来医院送花，连市长都亲自来慰问了。”
“我才不关心那些。”苏瑶把额头抵在他手背上，“我只关心你，以后不许再替我挡子弹了。”
陆翊凡吻了吻她的额头：“好。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上车前先检查车况，遇到危险别硬撑，要像那天一样，先跑。”
苏瑶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一周后，陆翊凡转到了普通病房。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得病房里暖融融的。苏瑶坐在床头剥橘子，凌轩站在门口汇报调查进展。
“陆总，我们查到那辆套牌车的来源了。”凌轩递上一份文件，“是境外‘暗河’组织的手法，车牌是从黑市买的，司机是东南亚的雇佣兵。”
“暗河？”陆翊凡皱起眉头，“他们不是三年前就被警方端了吗？”
“残余势力还在。”凌轩翻开文件，“这次袭击的目标很明确——您和苏博士。我们在现场捡到了这个。”他摊开手掌，里面躺着半枚子弹，“弹道检测显示，和三年前缅北矿场爆炸案用的枪是同一批。”
苏瑶的手顿了顿，橘子皮掉在地上。她想起三年前在缅北，她和陆翊凡为了追走私犯，误入了矿场。当时爆炸声响彻山谷，她被陆翊凡护在身下，耳朵嗡嗡响了好几天。
“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们？”苏瑶问。
“因为云澜项目。”陆翊凡的声音沉了沉，“新能源电池技术，能改变能源格局的技术。有人在怕我们。”
苏瑶握住他的手：“怕就怕呗，咱们又不惹事。”
陆翊凡笑了，捏了捏她的手背：“瑶瑶，等我能下床了，咱们去看看云澜的工厂吧？我想看看那些工人，看看咱们建的希望小学。”
“好。”苏瑶的眼睛亮起来，“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实验室，新设备都到位了，能量密度能到14%了！”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风里飘来玉兰花的香气。陆翊凡望着苏瑶发亮的眼睛，突然觉得，那些伤痛、那些危险，都成了他们之间的勋章。而未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他要陪她看极光，要见证云澜改变世界，要和她一起，守护他们所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