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茫然四顾,发现自己仍站在焚天漠中,手中《心符真解》的第一页已恢复空白。
方才所见似幻似真,唯有额间一点清凉,如有人用蘸了雪水的笔,在他灵台写下无形的\"空\"字。
此刻的萧烬眼中燃烧着焚天烈焰,《心符真解》的道韵还在经脉里沸腾。
他仰望着头顶的三颗太阳,胸腔里奔涌着足以掀翻星河的野望——
直到未来百万纪元后的某个星夜。
端坐在天帝神座上的他突然怔住,指尖凝结的宇宙雏形\"啪\"地碎裂。
蓦然回首,依稀记得萧烬证道仙帝那日,九霄雷劫劈开三千小世界。
他立于星穹之巅,掌心托着刚炼化的玄天星核,忽然嗅到一丝熟悉的甜香——混着桂花糖、草木靛蓝、与血泪咸腥的气息。
\"这是……\"
仙帝之躯猛然剧颤。
记忆如倒灌的星河轰入灵台:
筑基期时玉衡界的甜雨(舌尖残留的糖霜)
真仙境时某颗死星上莫名出现的麦芽糖碎屑
此刻缠绕在雷劫中的一缕靛蓝色电光
\"不对……\"
他徒手撕开刚渡完劫的苍穹,仙血滴落处,虚空竟浮现当年陆归尘用藤条抽他屁股的残影——那截焦黑藤杖的裂痕,与他手中星核的纹路分毫不差!
\"师父?!\"
一声厉喝震碎百万星辰。
萧烬发疯般回溯时光长河,却在触及玉衡界历史时,撞见更骇人的画面:
——自己筑基期淋的甜雨里,漂浮着未来仙帝境时折断的本命符箓碎片。
——三叔公当年编的竹篮纹路,竟与此刻脚下星河的漩涡完全一致。
\"原来我从未……\"
仙帝的道心第一次出现裂痕。
他颤抖着抓起星核往额头按去,试图用疼痛证明真实。却在血肉模糊间,看到碎骨拼出陆归尘当年写在《心符真解》扉页的字:
“你醒时,雨才刚开始下”
仙帝之血与甜雨混合,在虚空凝结成三岁陆归尘攥着的那块桂花糖形状。
那些被他踏碎的天骄、劈开的混沌、征服的星域,此刻在记忆里竟连成一道完美的闭环——
就像当年玉衡界那场永远下不完的甜雨,就像《心符真解》扉页上永远参不透的谶言。
但无数纪元后,当萧烬回首这浩瀚岁月时,才明白自己始终在原地打转。
八千年苦修,他终成玉衡星界的大帝。渡劫期巅峰的修为让他站在此界之巅,挥手间可令山河倒转。
可当他翻开《心符真解》,那行\"花非花,雾非雾\"依旧如天堑般横亘在眼前。
\"我已证道大帝,为何还是参不透?\"
三十万年后,他超脱星界束缚,成就天仙之躯。时间长河在他脚下流淌,过去未来尽在掌握。
可当他钓起一只粗陶碗,碗底映出的仍是当年筑基期时,在玉衡星界淋着甜雨练剑的自己。
\"原来我从未走出那场雨......\"
三百万纪元过去,他已是威震星系的仙王。一念可碎星辰,一剑可断因果。可当他劈开混沌时,断裂的因果线末端,缠绕的仍是当年那道歪歪扭扭的火符。
仙王期的萧烬横渡归墟时,遭遇混沌风暴。
护体罡气破碎的刹那,他本能地掏出一物——
粗陶碗。
豁口的碗沿还沾着干涸的酒渍,正是当年三叔公在醉仙居楼下敲响的那只。
\"荒唐!\"
他自己都笑了。
可当混沌气流撞上陶碗的瞬间:
碗底靛蓝染料突然活过来,化作游鱼吞吃风暴;
裂痕处渗出陆归尘那壶\"醉仙酿\"的酒香;
碗中自动承接住一滴正在坍缩的恒星核心;
萧烬突然福至心灵,将碗倾斜四十五度——
\"哗啦!\"
恒星液滴洒落的轨迹,赫然是当年三叔公教幼年陆归尘画的第一道聚灵符!
更惊悚的是:
碗底残留的水痕映出两个倒影:
此刻仙王境的自己,正穿着三叔公的破旧道袍;
而倒影中的\"三叔公\",却穿着自己的仙王冕服。
九千万劫后,他登临仙帝之位。帝念笼罩之处,万界俯首。可当他看向玉衡星界时,那场混着桂花糖的雨仍在落下,筑基期的自己仍在重复着同样的剑招。
\"这不可能......\"
当萧烬以仙帝之尊回到玉衡界废墟,陆归尘的虚影正在焚烧《心符真解》。
萧烬:\"何为真?\"
残页灰烬中浮现:
三岁陆归尘舔的门框刻痕(糖的真实)
灭门夜米缸里的断指(痛的真实)
此刻仙帝手中正在消散的星辰(虚的真实)
陆归尘答:\"你攥得最紧时,漏得最快。”
萧烬:\"何为道?\"
燃烧的纸灰突然组成三叔公的醉符,却每笔都在扭曲:
起笔处是幼年萧烬的练剑轨迹
转折处藏着仙尊劫的雷光
收笔时变成陆归尘转身的青衫弧度
陆归尘答:\"你以为在问我时,正在回答\"
萧烬:\"何为师?\"
《心符真解》最后一页突然完好无损,浮现三幅动态墨画:
三叔公燃烧寿元画血阵(教的是舍)
陆归尘压制修为抽藤条(教的是破)
此刻萧烬教一个陌生孩童用沙砾摆符(正在教空)
墨画突然被甜雨打湿,陆归尘的声音随雨汽蒸发:
\"你叫我师父时,我才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