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纠结得眉头快要打结的时候，顾晓寒忽然又俯身下来。
许逸心里警铃大作，下意识又往后缩了缩，差点把椅子带翻。
只见顾晓寒根本没理会他的小动作，伸出那只白皙修长的手，直接拿起了他放在盘子边的叉子。
叉子上还沾着点他刚才吃剩的蛋黄酱。
她毫不在意，叉起那剩下的大半片烤面包，上面还粘着一小块煎蛋。
然后，在许逸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把叉子稳稳地递到了他的嘴边。
“……”许逸彻底石化了。
大脑宕机，一片空白。
眼前只有那块金烤面包，以及握着叉子那只过分好看的手。
顾晓寒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眼神示意了一下，仿佛在说：张嘴。
这……这是什么情况？喂食？
许逸感觉自己的脸颊温度在急速升高，比刚才打饱嗝时还要烫。
他活了将近二十年，除了小时候被爹妈喂过饭，这还是头一遭！而且对象还是……顾晓寒！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拒绝？好像不太合适。接受？好像更不合适！
然而，顾晓寒的耐心似乎有限，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但许逸莫名就从中读出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就像是在说：别磨叽。
求生欲再次战胜了理智和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许逸一时间也是愣住了，但还是老实的张开嘴巴，像个等待投喂的雏鸟，咬住了叉子上的面包和煎蛋。
嗯……还是挺好吃的。
他僵硬地咀嚼着，眼睛都不敢去看顾晓寒。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似乎还在他脸上停留着，这让他浑身不自在，连吞咽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顿早餐，吃得真是……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这滋味在嘴里还没完全散开，许逸就觉得脸上那股热度又开始不听使唤地往上涌。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几乎是带着点自我拯救的意味，迅速伸出手，握住了自己那把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叉子。
叉子的金属柄带着一丝凉意，意外地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定了定神。
他叉起盘子里剩下的一小块煎蛋，动作显得有些刻意地自然，然后送进了自己嘴里。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古人诚不我欺。
许逸埋头苦吃，试图用咀嚼的动作掩盖自己还没完全平复的心跳，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别扭感。
眼角的余光里，顾晓寒似乎还在看着他，那目光……有点难以形容。
就在他快要把盘子盯出个洞来的时候，旁边的人忽然有了动静。
“啊呀！”
一声轻呼，带着点懊恼。
顾晓寒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天大的事，椅子腿在地上划出一道轻微的声响，人已经站了起来。
她丢下一句“等我一下”，就匆匆忙忙地朝着厨房的方向快步走去，留下许逸一个人对着半空的盘子发愣。
没过多久，厨房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叮当声。
然后顾晓寒又端着一个透明杯子走了出来，步子比刚才稳了些，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歉意和……迷糊的表情？
她把杯子轻轻放在许逸面前的桌子上，杯口冒着袅袅的热气，带着淡淡的奶香。
“那个……”
她开口，声音比之前低了些，少了点理直气壮，多了点不好意思。
“刚才光顾着……忘了我还热了杯牛奶。”
她指了指杯子，眼神有些飘忽。
“你，你当心点喝。”
“可能还有点烫。”
许逸看着她，看着她难得有些局促的样子，看着她白皙脸颊上未褪的红晕，以及那双因为解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
原来学姐也有这种时候啊。
会忘记事情，会有点手忙脚乱。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这有点犯傻的样子……好像还挺可爱的？
这绝对是错觉吧。
一定是，他默默地想。
许逸端起那杯温热的牛奶，指尖传来恰到好处的温度。
刚才那个叉子喂食的冲击还未完全消散，紧接着又是这带着点迷糊歉意的牛奶。
这位学姐，真是……
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奶味香醇，温度正好。
不像她刚才那副“快张嘴”的架势那么烫人。
许逸偷偷抬眼，看到顾晓寒已经坐回了原位。
这反差也太大了点。
一会儿是高冷学姐，一会儿是投喂狂魔，一会儿又是迷糊蛋。
许逸感觉自己的认知系统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默默喝着牛奶，胃里暖和了，心里却更乱了。
很快，两个人都吃完了。
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食物香气。
然后她站起身，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空盘子。
两个盘子叠在一起，叉子也放在旁边。
许逸连忙也跟着站起来。
“那个，我来吧。”
他伸手想去接盘子，至少洗碗这种事他还是会的。
顾晓寒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但她手上的动作没停。
她避开了许逸伸过来的手，端着两个盘子，转身就走向了厨房。
留下许逸伸着手，僵在原地。
呃……
他默默收回手，插回裤兜里。
厨房里传来水流的声音，还有碗碟轻碰的细响。
规律，而且迅速。
许逸站在客厅，看着厨房那个忙碌的背影。
纤细，却又显得异常可靠。
刚才还觉得她有点傻乎乎的可爱，现在这利落劲儿，又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能干。
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像个气泡一样，咕嘟一下冒了出来。
如果……
只是如果……
有这样一个女朋友……
好像……
简直是……
太美妙了吧？
饭做得好吃，家务活全包，人还长得……
拥有顾晓寒这样的女友？
许逸回想过来，现在她就是自己的女朋友啊！
不是“如果”，也不是“好像”。
是现实。
至少，名义上是。
许逸站在原地。
刚才那个觉得“有这样一个女朋友真好”的自己，简直傻得冒泡。
他看着厨房里那个依旧忙碌的背影。
那份能干和利落，此刻在他眼里，染上了一层完全不同的色彩。
不再仅仅是欣赏，还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她做得这么自然，洗碗，收拾，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很久。
而他，这个名义上的男朋友，却像个客人一样杵在这里。
甚至还在心里偷偷评价“她”作为“女朋友”的优点。
这算什么？
一种微妙的负罪感，混合着某种更加复杂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是不是应该……更主动一点？
至少，表现得更像一个男朋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动地接受投喂，然后站在一边看着她忙碌。
许逸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脑子里的混乱。
他迈开脚步，朝着厨房门口走近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