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子恒回到兵部尚书府后,径直走向书房,打开桌上的锦盒。
锦盒内,十几封信整齐地摆放着,旁边还有几个精致的小物件。
他轻轻拿起一封信,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娟秀而细腻,仿佛能透过文字感受到写信人当时的心境。
“启文帝二十二年,正月初七,今年是他回来的第二年,他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呢?”梵子恒轻声念道,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
接着,他又拿起另一封信,继续读着:“启文帝二十一年,腊月二十七,他好像回来了,但是身边多了一位娘子,他好像很喜欢她……”读到这里,梵子恒的眉头微微一皱,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一封接一封地读着那些信,每一封信都记录着写信人对某人深深的思念和牵挂。这些信跨越了多年,见证了时光的流转和情感的起伏。
“启文帝二十年,六月十七,今年是我笄礼之日,真希望他也在……”
“启文帝十九年,冬月十七,京城下雪啦,他在的城市是否也下雪了呢……”
“启文帝十八年,九月十七,今年是他整整失踪的第十年,他到底在哪里呢……”
“启文帝十七年,七月初七,我准备试着放下,但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我该怎么办呢……”
梵子恒的心情愈发沉重,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写信人在孤独的夜晚,借着微弱的烛光,一笔一划地倾诉着自己的心事。
“启文帝十六年,四月初七,阳光明媚,春风拂面,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我站在窗前,望着那湛蓝的天空和五彩斑斓的纸鸢,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我多么希望,他还在我身边,能与我一同放飞那纸鸢,感受那微风拂面的惬意。”
“启文帝十五年,五月初七,我对读书实在提不起兴趣,常常逃课去玩耍。今日,我又一次被夫子发现逃课,挨了一顿狠打。正当我疼得龇牙咧嘴时,他的妹妹突然出现,替我向夫子求情。看着她那焦急的面容和真诚的话语,我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启文帝十四年,三月初七,外面的桃花盛开,如诗如画。那粉嫩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春天的故事。大哥告诉我,他会做桃花酥,而且手艺堪称一绝。我不禁好奇,那桃花酥究竟是怎样的美味呢?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亲口品尝到他所做的桃花酥。”
“启文帝十三年,十月初七,天气逐渐转凉,寒意渐浓。我不禁担心起他来,不知道他是否有新衣暖袄抵御这寒冷的天气。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他那温暖的笑容,心中便充满了温暖。”
“启文帝十二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本应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然而,我却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思念着远方的家人。我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那皎洁的明月,心中的思念如潮水般汹涌。我觉得无聊,便拿起一块木头,想要刻一个小木人来寄托我对他的思念。可惜我的手很笨,刻出来的小木人虽然有些粗糙,但我还是希望他以后看到这个小木人时,不要嫌弃。”
“启文帝十一年,九月十七日,时光悄然流逝,而他已经失踪整整三年了。这一天,岑伯母来到我家,她面色凝重地提出一个建议:是否考虑将我们两家的婚事取消。然而,年仅六岁的我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或许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执念在支撑着我,让我坚信他一定会回来。尽管当时的我还年幼无知,但内心深处的某种力量驱使着我等待他的归来。”
“启文帝十年,二月初七,那时的我才仅仅五岁。尽管年纪尚小,但我却异常懂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默默地祈求他能够早日归来。”
“启文帝九年,九月十七日,父王带来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他告诉我,他随军出征,却在战乱中失去了踪迹,从此下落不明。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我心痛不已。”
“启文帝九年,五月二十日,父王前往皇伯父那里,请求赐下我和他的婚旨。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心中充满了欢喜和期待”
“启文帝八年,八月十七,他妹妹过生辰,我忙着去给他妹妹过寿,实则是忙着去见他,一不小心就在骠骑将军府大门口摔了一跤,还被他看见了,我心虚的低了低头,他将我扶起来,还递给了我两颗橘子味的糖果,后面我才知道,这是他给他妹妹准备的,最后却到了我的手上。”
“启文帝八年,六月十七,那年,我刚满三岁,因为贪玩,跑出府,误入了一片竹林,遇见了一只饿慌了的狼,那匹狼把我逼至将进悬崖之上,后幸遇他,他不仅将我救下,将我安全送回府邸,还赠给我了一把刀,说是以后他不在我的身边,也让我学会保护好自己,从此他便在我心头。”梵子恒的手微微颤抖,眼眶逐渐泛红。
这些信每一封都饱含着深深的思念与爱意。
他想起了那个三岁贪玩的小女孩,是自己将她从狼口救下,没想到她竟就此倾心,一等就是这么多年。
小物件是一个木偶,一把精美的小刀,还有两粒已经过了期的糖果…
梵子恒紧紧握着锦盒,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那个天真的小女孩竟如此深情地等了他这么多年。
清宴快步走到梵子恒面前,恭敬地说道:“大人,锦王府来人传话,说是元序小殿下想念您了。”
梵子恒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随即吩咐道:“你去把竺玲一同叫上,我们一同前去锦王府探望五姐。”
清宴领命后,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梵子恒便带着竺玲来到了锦王妃府。
一进府门,梵子恒便看到尤韫漪正站在庭院中,似乎是在特意等待他的到来。
梵子恒走上前去,笑着说道:“五姐,您这是何必呢?您若想见我,只需差遣下人来传个话便是,何必非要说是,元序想我了呢?他才八个月大,话都还不会说呢,又怎么会想我呢?”
尤韫漪微微一笑,嗔怪道:“你这小子,就会油嘴滑舌。不过,你既然来了,五姐我也正好有话要问你。”
梵子恒见状,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着应道:“五姐,您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
尤韫漪看着梵子恒,缓缓说道:“昭柔去世,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梵子恒的笑容,微微一滞,沉默片刻后,说道:“昭柔郡主在我心中,一直都如同妹妹一般。她已逝,婚约自然也做不得数了,我在失踪前,她还小,但是当时我不小了,那时我就已经拒绝过这门婚约,现在亦是如此,不过,她救了弟弟,这份恩情,弟弟我会一直铭记于心的。”
尤韫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看来,你对梓和是动了真心了?”
梵子恒的脸色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既然被五姐您看出来了,那弟弟我也不瞒着您了。还望五姐您能成全我和梓和。”说着,梵子恒便跪了下来。
尤韫漪连忙将他扶起,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不是五姐我不同意,只是这梓和的身份有些不明不白的,五叔母她会同意吗?”
“舒影并非来路不明之人,五姐您难道忘记了吗?她可是舒妃的义女,而且还是皇上,亲自册封的梓和县主!”
“好啊好啊,原来你早就有所图谋,故意在此设下陷阱,就等着我往里跳呢!”
“弟弟绝无此意啊!”
“哼,谅你也不敢!不过既然如此,那我便会找个合适的时间,进宫去与母妃商议一番,看看能否寻得一个良机,恳请皇上为你们二人赐婚。但我只能说尽量而为,若是最终未能成功,你可千万不要怪罪于五姐哦!”
“多谢五姐!”
“罢了罢了,咱们本就是一家人,又何须如此客套。既然你今日来了,就去探望一下梓和吧。她这大半年来,整日都是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也是无聊得很。
偶尔她会去陪母妃聊聊天,或者帮忙哄哄序儿,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我本想给她找个丫鬟作伴,可她却说不想麻烦我,就这样婉言谢绝了。”
“知道了,五姐,这不前些日子,小妹从街上救了一个丫头。那丫头身世可怜,孤苦无依的,小妹心善,见不得她受苦,便将她带回府中。
只是小妹身边的丫头本就不少,再多一个怕是会落人口舌,所以就暂时把她安置在了我府上。我府上也没有个女主人,平日里跟着我一个大男人不好,索性这丫头做事沉稳,我便想着让她过来,也好与舒影做个伴儿。”
“嗯,如此甚好。六妹妹向来喜欢行善积德,这倒也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情。铃兰,你带这位小娘子下去,去找梓和县主吧。”
“是,王妃。”
铃兰应了一声,便领着竹喧往临风轩走去。一路上,铃兰好奇地打量着竹喧,笑着问道:“妹妹,我叫铃兰,你叫什么名字呀?”
竹喧微微一笑,轻声回答道:“我叫竹喧。”
铃兰一听,眼睛一亮,赞道:“‘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好名字啊!”
竹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谢谢姐姐夸奖,这是梵大人给我取的名字。”
铃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竹喧妹妹,我们这是要去梓和县主的住处。”
“梓和县主?”竹喧疑惑地问道。
“就是我们王爷的义妹,你放心,梓和县主为人可好了,有一次她沐浴,家人们居然忘记给她加冷水了,当时那水温高得吓人,差点把她身上的皮都烫掉了!
可你猜怎么着?她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后来王爷知道了这件事,可心疼了,把那些下人们,狠狠教训了一顿,替县主出了气。咱们这位心善的县主啊,不仅没有责怪他们,反而还为那些下人们求情呢!”
“那确实挺好的。”
“可不是嘛!到了,你先在这儿等会儿,我去问问梓和县主。”
“好。”
铃兰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舒影轻柔的声音:“是谁呀?”
“县主,我是铃兰。”
“哦,是铃兰啊,进来吧。”
“是,县主。”铃兰推开门,走了进去。
“铃兰,你过来有什么事吗?是义嫂让你过来的吗?”舒影微笑着问道。
“是也不是,准确来说,是尚书大人让我过来的。他说给县主您找了一个知心的人,让我带过来给您瞧瞧。”铃兰回答道。
“哦,这样啊……”舒影略微迟疑了一下,“算了,我一个人在这儿也挺清静的,就不麻烦了,你把人带回去吧。”
“县主,您就看一眼嘛,要是不喜欢再退回去也不迟呀。”铃兰劝说道。
“那就带进来吧。”舒影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她不知道接下来会见到什么样的人,但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当竹喧看到舒影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瞪大了,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震惊。
舒影的心绪有些恍惚,她的目光落在竹喧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她轻声对身边的铃兰说:“铃兰,你去替我回复尚书大人和义嫂,就说这丫头,我很喜欢。”
铃兰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留下竹喧和舒影相对而立。
竹喧终于回过神来,他急忙跪地,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娘子,是你吗?”
舒影连忙上前扶起竹喧,温柔地说:“竺玲,你快起来,你怎么会遇到梵大人呢?”
竹喧站起身来,她的眼中依然充满了疑惑和惊喜。
她解释道:“现在奴婢已经不叫竺玲了,梵大人为了保护我的生命安全,给了我一个新名字,叫竹喧。有一日我在街上碰到了洛阳郡主,她听说祁王一直在派人寻找我,就把我送到了尚书大人府上。”
舒影听后,心中稍感宽慰,她微笑着说:“挺好的,你没事就好。”
竹喧看着舒影,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问道:“那娘子你为什么会成为县主呢?”
舒影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她就决定告诉竹喧实情。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也多亏了梵大人。”
于是,主仆二人开始彻夜长谈,彼此分享着分别后的经历和故事。
她们的话语如潺潺流水,流淌在寂静的夜晚,温暖而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