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享受呢?我这大半辈子都在这艘船上度过,”达布尼船长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眼中透着悠然自得,“实在找不出理由让自己像斯巴达人那般清苦度日。人嘛,理应享受生活所能给予的舒适与惬意,而对我而言,这船上便是享受这些的绝佳所在。”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巧克力杯,热气裹挟着浓郁的香气袅袅升腾,仿佛为这略显局促的船舱增添了几分温馨的氛围。
就在这时,舱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影匆匆闪入。来人正是塞缪尔,他一路疾行,脸颊因夜风和急切的脚步而微微泛红,胸膛剧烈起伏着。“船长,那艘双桅纵帆船现身了!”他气喘吁吁地报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它刚从海湾入口处冒出来,不过奇怪的是,并未朝着咱们的方向驶来。”
“多谢告知,塞缪尔。”达布尼船长神色镇定,听闻消息,只是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他稍作停顿,有条不紊地说道,“即刻去通知所有船员,务必让他们坚守各自岗位,不得擅自离岗。另外,安排人给大伙都送上一杯朗姆酒,让大家提提神。我稍后便到甲板上去。”言罢,他伸手握住那精致的巧克力壶,动作沉稳而熟练,将我们三人的杯子一一斟满,醇厚的巧克力液缓缓注入,如同一条流淌的棕色绸缎。
“您这般泰然自若,船长,我着实有些意外。”我忍不住开口,话语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在这剑拔弩张的局势下,雷肯别随时可能发动袭击,而船长却似乎并不为之所动,这让我内心隐隐不安。
“并非泰然自若,船长,而是胸有成竹。”达布尼船长纠正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仿佛对眼前的局势了如指掌,“我对我的船和船员充满绝对的信任。此刻,雷肯别究竟在谋划些什么,其实并非当务之急。他断不会仅凭那艘小小的双桅纵帆船,就贸然对我们发动正面攻击。你想想,他的船不仅体积不大,所配备的火炮数量也极为有限。况且,依照你对他的描述,雷夫·雷肯别绝非有勇无谋之辈,他行事向来谨慎,在尚未找到替代船只之前,绝不会轻易拿自己的船去冒险,让它毁于一旦。
“依我看,他此刻的举动,或许只是虚晃一枪,故意制造假象迷惑我们,亦或是在暗中寻找最佳位置,为后续更为猛烈的攻击做准备。在这种情况下,安排一个人密切留意他的动向,与安排十几个人的效果并无太大差别。我们要做的,便是时刻保持警惕,严阵以待。毕竟,在这场即将到来的交锋中,雷肯别占据着主动发起攻击的优势,还能自由选择进攻的时间与地点。”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仿佛在构思着应对之策。
话锋一转,他突然问道:“你最近去过法国,船长?不知是否有幸遇见蒙田?就是那位以撰写精彩绝伦的随笔而闻名的大家。”
“很遗憾,并未遇见。”我略带惋惜地回应道,思绪瞬间被拉回到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如您所知,当时我身处西班牙军队,正与纳瓦拉的亨利所率部队展开激烈交战。可惜,战局对我们不利,最终我们战败,我也不幸沦为阶下囚。至于蒙田,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还在担任波尔多市长。那场可怕的瘟疫席卷过后,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听闻,自那之后,他便一直忙于在纳瓦拉的亨利与亨利三世之间斡旋调解,试图平息各方纷争。”
“你是说亨利国王不仅释放了你,还亲自与你交谈?”达布尼船长听闻此言,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浓厚的兴趣,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盯着我。
“没错。”我微微点头,话语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迟疑,仿佛在斟酌着每一个字,“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只是不太确定,他似乎对我家族的情况有所了解。”
“啊?这可真是有趣至极!太有意思了,船长!”达布尼船长不禁叫出声来,眼中满是惊喜之色,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你知道吗?你与他竟然还有一位共同的朋友。”
我一脸茫然,完全摸不着头脑,这种突如其来的关联让我不知所措。见我如此,达布尼船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似乎很享受此刻揭晓谜底的感觉。“你交友的眼光独到,芊倕船长,结交的都是能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的挚友。我所说的这位朋友,便是雅各布·宾斯。”
他那副自鸣得意的神情,着实让我心里有些恼火。我强压下内心的不悦,尽量保持语气平稳地说道:“我确实认识雅各布·宾斯。此人交友广泛,似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遇到相识之人。初次与他相遇时,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渔夫,每日在茫茫大海上为生计忙碌奔波。”
“这并不奇怪。”达布尼船长微微点头,眼神中透着几分深意,“雅各布·宾斯一生经历丰富,涉足过诸多领域,绝非你表面所见那般简单。”
他微微停顿,耳朵微微一动,似乎在捕捉着甲板上传来的细微声响。我深知,他对这艘船的每一丝动静都了如指掌,无论是木头因船体晃动而发出的嘎吱声,还是船员们匆忙奔走的脚步声,亦或是海水轻柔拍打船舷的声音,乃至索具因受力而产生的每一次紧绷声,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倘若你还不知晓,芊倕船长,那我便为你详细解释一番。雅各布·宾斯绝非等闲之辈,他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团体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这个团体,你可以将其视作一个神秘的社团,其中汇聚着一群有着相似经历与理念的人。它的历史源远流长,古老程度超乎想象,甚至比我们现今所熟知的任何组织,乃至部分宗教还要久远。这个社团不受地域、文化、海洋的限制,其成员虽为数不多,但却如同繁星般散落于世界各地。
“雅各布·宾斯在其中担任使者的角色,肩负着在成员之间传递消息、沟通联络的重要使命。想必是他,亦或是与他关系紧密之人,知晓你的身份以及你的行踪,才使得你们之间产生了某种关联。”
听到这些,我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这其中弥漫的神秘气息让我心生不安,一想到背后或许存在着某种难以察觉的力量在暗自运作,而我却对此一无所知、无力掌控,这种感觉实在令人不快,即便这些力量或许并无恶意。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雅各布·宾斯一直以来确实是我值得信赖的挚友。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思绪如乱麻般交织在一起,努力想要理清这突如其来的复杂状况。达布尼船长则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流露出一种既理解又带着些许玩味的神情。船舱内一片寂静,唯有船只在海浪中轻轻摇晃时发出的嘎吱声,以及从甲板上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嘈杂声,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未知危机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