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喻承白全部捡完了,宁言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喻承白轻轻将棋盒放在桌上,说了句叨扰了,转身准备离开。
宁言忽然道:“你不是来找我男朋友吗?那些蠢货不是让你来给他们做主,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闻言,喻承白回头,看着他柔声笑道:“不是已经给了么?”
宁言皱着眉没说话。
“不过……”喻承白垂眸,目光轻轻落在被掀了两次的棋盘上,笑了下:“你男朋友脾气好大啊。”
砰!
一脚下去,不止是棋盘,连棋盘下面的桌子,都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他看向愣住的喻承白,这次开口,已经变成了清朗冷淡的男声:“是吗,还可以更大。”
“……”
此后那群少爷没再来找过麻烦,喻承白也没有再出现过。
宁言怀疑是不是那天太凶,把人吓到了。
其实他对这个男人还挺感兴趣的,他好奇对方是怎么看出他性别的,是怎么认出来他的。
他勾引那个方聿,跟着相处了快一天时间,对方都没有看出来他是男人。
喻承白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
他们之前似乎没有见过。
后来发现,应该是运气好猜到的,更有可能是他裤子破洞的时候,被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
因为喻承白就只认出了那一次。
后面不管宁言换多少次脸,换多少次身份,这个男人也没有再认出来过。
宁言就此跟他杠上了,喻承白越是认不出,他就越是喜欢换着身份面孔去他跟前晃。
最离谱的那段时间,他一个月里让人卸了喻承白十来次车轮子,然后自己再开着出租车‘凑巧’地停在他面前,载着他去公司或者喻家。
一个多月,喻承白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也没发现是同一个司机。
后来三四年的时间里,宁言不忙的时候,就会换个样子跟身份,去喻承白面前晃悠几下逗弄他。
从宴会厅的侍应生,到他公司前台助理合作人,再到他家的花匠司机厨师佣人。
宁言可谓是把他身边能玩的角色扮演都玩了个遍。
可惜没用。
瞎了眼的男人不能因为他的一次睁眼,就始终怀疑他没瞎,甚至试图让对方复明。
这场单人狂欢的独角戏,终于在喻承白的某次异国之旅后,被宁言画上了句号。
那次,喻承白支教南非洲遇险。
一群充满抱负的天真有志青年集体,被一伙恐怖组织囚困在南非洲一个落后的部落,整整三天时间。
皇室佣兵团跟政府特战队一起赶过去营救,宁言一身黑色作战服混迹其中,头戴战术头盔,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连手指都包裹在黑色战术手套里。
南非洲解救人质的方式十分硬核,不顾敌人死活,不顾自己死活,当然也不太顾得上人质的死活。
双方交战的时候,枪林弹雨,炮火连天。
宁言在上百人里,精准找到了满身血污,难得狼狈的喻承白。
他正给一个大哭的黑人小女孩儿紧急止血。
宁言单手持住AK-74m突击步枪,空出来一只手去拉喻承白,没拉动。
回头,看见他将大哭的女孩儿抱进了怀里,然后才对自己说:“好了,走吧。”
“……”
宁言看了眼他怀里的小拖油瓶,没说话。
应该说没时间说话了,敌人的子弹射过来了,一排排手持冲锋枪的亡命之徒踩着满地尸体疯狂扫射。
要是还有时间,他一定会把小女孩儿从喻承白怀里拎出来,再远远地丢出去。
有多远丢多远。
孤狼猛兽的丛林法则就是,生死存亡关头不圣母,这是对自己以及生命的最大敬畏。
——可惜喻承白不是孤狼,也不是猛兽。
——他是圣母。
天全黑的时候,荒野上才彻底恢复宁静。
血腥味混杂着死亡的气息,在乌鸦的声声叫唤里,逐渐飘散风中。
几个小时不到,上百生命随风而逝。
啼哭许久的小女孩儿终于哭累了,趴在喻承白怀里睡着了。
宁言坐在黄土沙丘上的一棵枯树下,背靠着粗大树干,一条腿微微曲起,摘了手套的右手搭在膝上。
他仰着头,姿态慵懒疲倦,胸口随着呼吸浅浅起伏。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低头,跟沙丘下仰视他的喻承白对上了视线。
“……”
“……”
“好安静。”喻承白忽然道。
宁言把头扭了回去,淡声:“嗯。”
出来的是清冷干净的女声,能让人想象到头盔面罩下清丽的容颜。
喻承白似乎愣了下,想说什么,又忍下了。
片刻后,他温声问道:“你是过来救援的特战队成员?”
“不是。”
“那就是皇家佣兵团。”
“……”
宁言没回答。
特战队跟佣兵团哪个都不是。
他也不是来救援的。
他是来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