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赵福顺满嘴胡咧咧,赵有田就把鞋脱了往他身上招呼。
“你这孩子咋说话呢?天天虎了吧唧的!”
“孩他爹,顺子今年都17啦,你还动不动就揍,不给他留点面子啊?”
“吊儿郎当的样,就算是27,老子照样揍。”
赵有田把鞋穿上,背了个锄头就准备出工。
“有田叔,我准备上山打猎,当猎户。”
“啥玩意?你这孩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猎户就是那么好当的?没个师傅带,进山都只够喂熊瞎子!”
梁满仓压低声音,神神叨叨的说道:
“哎呀,我前几天找黄大仙算了,我这人命里带山,这辈子指定就得吃猎户这碗饭。”
赵有田无奈的摇了摇头,背着锄头往集体田里溜达。
“人教人,教不会,事儿教人,一次就够。”
“满仓哥,你真的要当猎户?带带我呗?”
陈美莲一把将赵福顺拽到身边,死死抓着胳膊,生怕被梁满仓拐上山喂狼。
“顺子,别瞎凑热闹,你哥跟你闹着玩呢?”
梁满仓不置可否,朝赵福顺使了个眼色,回了家。
十分钟后,两人背着背篓,在屯子口的大槐树下碰了头。
“满仓哥,你好像真的不一样啦,应该不需要我再给你出头了吧?”
“顺子,咱算是开窍啦。不过你小子也别再犯浑,天天装的虎糙糙的,你的心细着哩。”
被看透心思的赵福顺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
“你看出来啦?我就是觉得每天下地没意思,我就想上山,我爹又一直不让咱上。”
梁满仓身子一斜,把崭新的鹰牌单管猎枪露出来。
“咋样?威风吧?”
赵福顺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说好的一起当守村人,怎么他还背上猎枪了呢?
“满仓哥,枪是借的吧?”
“借啥借,哥发现我爹娘留下来的存钱罐,两百元,我就买了一支猎枪。”
“行吧,我爹娘啥时候死啊,也给我留两百元钱买猎枪。”
“这……”
“满仓哥,咱今天干啥去?”
“跟我走。”
梁满仓直奔老爷岭脚下的靠山屯。
熟门熟路的直奔一个叫林猎子的老猎户家。
“林叔,在家不?”
“不在。”
“哈哈,您逗笑呢?”
林猎子六十好几,前些年上山被熊瞎子撵下山崖,跛了一条腿。
从此不再上山打猎,干起灌猎枪子弹的营生。
梁满仓进了屋,林猎子正在灌子弹。
指头大的铁罐子用压炮机上底火,再灌上发射药,盖上砸纸垫冲子和铁砂,便大功告成。
“你是哪个屯的后生?咱一点印象都没?”
“嘿嘿,团结屯梁满仓。”
林猎子停下手里的活计,绞尽脑汁也没认出来。
“团结屯的猎户我都认识啊,没听说过啊。倒是听说有个憨包叫啥满仓。”
“哎呀,我是新上山的猎户,您当然不认识我。”
“你师父是谁?”
“我自学,干中学。”
林猎子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满是不屑。
“你当老爷岭是你家菜园子呢?还自学!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林叔,我就是买子弹咧,先在田里打打野兔练练手。”
“鸟枪弹一角,狍砂弹、鹿弹、独头弹两角。”
赵福顺一听,正准备开口,就被梁满仓拉住。
“林叔,鸟枪弹给我二十发、狍砂弹、鹿弹各三十发,独头弹十发。”
林猎子朝梁满仓伸了伸手。
“先拿钱。”
“行嘞。”
梁满仓从兜里掏出十六元钱,递到林猎子的手上。
“哎哟,可以啊,我以为你是闹着玩,行,你小子算是个人物。”
梁满仓接过子弹便放到背篓,又往公社跑。
“满仓哥,这老东西卖的子弹比别人家贵一半呢?刚刚要不是你拦着,我高低骂他个狗血淋头。”
“顺子,子弹和猎枪是猎户的第二条命,可不能马虎。老猎户灌出来的子弹威力大、有准头,关键时候不哑火。”
梁满仓说的都是血换来的教训。
上一世他看过不少猎户用劣质的子弹,平时打个野鸡,哑火没啥问题。
但万一碰到熊瞎子和狼这种凶猛的猎物,一旦哑火,可就意味着丢了半条命。
就他知道至少有两个猎户关键时候哑火,被熊瞎子活活拍死。
而林猎子灌了一辈子的猎枪弹,从没失手。
所以,他才会绕了十来里路来买子弹。
“满仓哥,你好像懂的不少?真不会是要自学吧?”
“顺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前天我做了个梦,一个老猎户一手扣在我脑门上,把这辈子的经验全都传给我。
等我一醒,你还别说,啥都会。”
赵福顺不信梁满仓的鬼话。
以他的了解,梁满仓确实从没接触过猎户,更别提会打猎。
但从买猎枪到买子弹,他的神态和谈吐跟老猎户没两样。
“满仓哥,你几点睡的、朝哪个方向、啥姿势?我也想梦一个。”
俩人来到公社,没心思逛,直接到供销社买了一张鱼网。
“满仓哥,咱不当猎户,准备打渔?”
“你着啥急啊,咱们先打渔,再打猎,一步步来。”
赵福顺跟在梁满仓的身后,但还是有些不情不愿,在那嘟嘟囔囔。
“行吧。但是清水河的鱼虽然多,但每天捕鱼的人也多了去了,有时候渔民比鱼都多。
而且,咱俩还是半瓢水,估计连汤都喝不着。”
梁满仓嘿嘿一笑,他活了几十年,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他今天要去的不是清水河,而是老爷岭。
“你跟我走就对啦。”
“行吧。”
“顺子,咱今天得事儿你可得保守秘密,可别说秃噜了嘴。”
“放心吧,我虎归虎,但最有义气,只要答应你不往外说,就算刀架脖子上,咱也不吐半个字。”
俩人走了一阵,离清水河越来越远,离老爷岭越来越近。
“满仓哥,咱到底是打猎还是打渔?你可把我弄糊涂啦。”
“打渔啊。”
“打渔?满仓哥,你逗我呢?上山打渔?”
“你跟我走就是啦。”
俩人顺着老爷岭的山路,先是往上,再往下,走了两个多小时,这才停下脚步。
“到啦!”
“不是满仓哥,你是不是被黄皮子上了身?这周围连尿泡子都没,还想打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