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香味儿不断蔓延，汤面上浮着一层浅浅的金红色油星，似乎是菌褶中渗出的天然胶质与煎炒过的虾脑油交融而成的，勺子轻轻放在里面，激荡出一股勾人的美意。
桌上另外几人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等着寿星开菜。
没一会儿，梅琳取了酒回来，梅老爷子才终于拿起勺子，满意而又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急迫，轻轻舀了一勺温热的汤送入口中。
鲜。
第一口便是极致的鲜。
虾仁的带着海味儿的甜先声夺人，但转瞬却已经被菌子带着野性张狂的鲜味截胡，唇齿间充斥着寒泉般的甘冽和冷鲜，如一把锋利的刃，在口中纵横驰骋，只有细细品味时，才能品到丝瓜的清润。
总的来说，厨艺一般，不太恰当的烹调手法没能将所有食材的鲜味儿融合地恰到好处。
但只论口味，这绝对是一碗好喝到让人瞠目结舌的汤。
无它，仅这一口极致的菌子鲜，就已经胜过所有。
老头儿平日里紧绷的额头微微松解，眼中似乎划过一丝不可置信。
“嗯……这汤，不错。”
他嘴角微微上扬，又舀起一枚饱满的菇肉来，不出所料，菇肉饱满滑腻，汁水四溢，尝起来胶质感十足。
而虾肉和丝瓜虽然品质一般，但吸收了这浓郁的鲜汁儿之后，却也相当不错，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桌上寂静无声，只余执匙喝汤的吞咽声，不一会儿，齐齐整整的五个空碗已经只剩了一点油花儿附着在碗壁上。
再看那个装汤的海碗，亦如是。
“呼——”
老爷子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整个脸上都散发出一种飘飘欲仙的餍足感，这样柔和而慈祥的表情，李路这还是头一次见。
大姐一碗热汤下肚，额头上也微微冒汗，高兴地夸，“李路啊，你这汤做的是真不错，我还头一回喝这么鲜的蘑菇汤呢，这里面是什么蘑菇，看着跟小香菇似的，不过口感可好多了！”
李路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嗨，大姐，都是沾了这小蘑菇的光，我的厨艺，实在是太一般了，这个和草莓一个农场产的，据说是新培育的一种茶树伴生菌。名儿也挺文雅，叫什么雪吻茶蕈。”
一旁默默听着的梅老爷子细细品了一下这个名字，嘴角慢慢浮起一抹微笑。
菇好吃，名儿也好听，看来这家农场主还有几分雅趣。
这时的他也终于明白，方才在菌子中尝到的那抹奇异而又润口的甘甜和冷香出自何处，原来竟是茶树精华。
妙，实在是妙。
他眼中带笑，满意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女婿和小女儿，今天这份礼物，算是送到他心坎儿上了。
“哎哟，又是那个许家农场啊。”看着自家老爹的表情，大姐若有所思，也适时笑眯眯道，“改天我也上网搜搜这家店，到时候再给爸买点这个小蘑菇，我看爸吃着真喜欢呢！”
梅老爷子摆摆手，“这么贵的东西，你们就别破费了，到时候我自己买。”
他又不是没吃过好东西，像他这样的老饕自然明白这种奇异的茶树伴生菌绝对不便宜。
虽然孩子们家如今都出息，家底也殷实，但还是不想让女儿们多花钱，他自己的退休金也不少呢，花在吃上他是一点不心疼。
桌上几人相视一笑，李路赶紧解释道，“爸，您不知道，这家店的东西可难抢了，别说您了，我都经常抢不到，而且这菌子他们是头一次上架，所以还打折了，以后都不一定线下卖的，可能都高价供给外面的高级酒店、私人餐厅什么的了。”
他笑呵呵地给老爷子满上酒，“不过我看他们群里说老板这回多带了两斤，估计这会儿还没走呢，等会儿您和大姐夫喝酒的时候我再去给拿两盒，难得您这么爱吃。”
梅老爷子难得没拒绝小辈的好意，点点头，“行，待会儿拿我的卡去，我一个糟老头子，退休金都花不完，不用你们花钱。”
大姐也揶揄道，“行了行了，知道您有钱，来，赶紧吃菜，不然都凉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就着菜开始推杯换盏起来，李路向来滴酒不沾，以茶代酒敬了老爷子两杯之后就偷溜出去，赶紧开车返回许夏她们摆摊儿的地方。
在马路对面隔着老远，他就心中一喜，小许老板那标志性的雪白小货车还在，看来还没走。
只不过他迅速停好车过去一看，却傻了眼。
车在，人没在。
不过老板虽然没在，边上却蹲着几个正在交头接耳聊天的人，李路和他们大眼瞪小眼，立刻明白了对方肯定和自己的目的一样，都是又跑回来买小蘑菇的。
李路呼出一口白气，摸着头笑了笑，也和几个人蹲一块儿等起来。
反正车还在呢，小许老板人肯定跑不了。
旁边一身名牌，带着小皮帽的男人递过根儿烟来，“哟，哥们儿，你也是回来买蘑菇的吧！”
李路犹豫了一下，这才笑着接过来，道了声谢，“呵呵，是啊，哥几个也是？来多久了？”
“刚来十分钟呢，听旁边摊位上的人说小许老板和他那个大高个儿男朋友去逛集市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小皮帽吐了口烟，云雾缭绕。
“嘿，哥们儿，你这刚蹲下，我都闻到你身上的香味了，怎么样，这小蘑菇吃着真带劲吧！”隔壁蹲点的人也凑头过来，鼻子吸了吸。
李路不好意思地自己闻了闻，“可能因为是我做的蘑菇汤吧，身上沾的味儿比较浓，不过确实好吃，本来是送我丈母爷的，没想到他真吃上瘾了，我这不赶紧再来买点。”
“哈哈，你就是昨天群里那个要送蘑菇给丈母爷当寿礼的，原来真送了啊，看来是把老爷子吃美了！”
“嗯，你这小味儿一来，搞得我口水又泛滥了。”
“哎，我也是昨天看着这个好抢，随便买了盒，结果今天拿回去我女朋友一做，差点吃的我们俩把勺子都吞下去，这不被赶出来抓紧再抢一盒。”
“一、二、三、四、五……诶，咱正好五个人，小喵喵说就剩五盒了，咱们一人一盒，一致对外，再来蹲点儿的一律赶走。”
“你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