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川看了看周围，这个时间村民们几乎都已经回家了，路上很少有人，而他们所在的偏僻小公园就更加无人问津了。
如果他和顾景翊也离开了，那么毫无疑问，季凌秋就要独自待在这里了。
沈泽川想起之前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睡觉被冻醒，醒了又饿得抓心挠肝，天天孤零零的，时不时就有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那滋味属实难受。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早晚温差大，夜里最冷。
他当即就有些心软，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简单问一下季凌秋的情况。
“你的家是在小石村吗？”
季凌秋摇了摇头。
“那你……”沈泽川很是小心地问道，“是流浪到这里的？”
季凌秋沉默了几秒，随后还是摇了摇头：“我等人，有人来接我。”
“这样啊……”
一听这话，沈泽川顿时就知道，他想把这个帅小孩拐回家的计划，大概是无法实现了。
多少还是有点儿遗憾的。
毕竟这孩子身手不凡，要是能带着他出去捡破烂的话，肯定捡的比以前更多，甚至都不担心有别人来抢。
可季凌秋显然不是孤儿，他总不能上赶着当人家后哥吧？
“那你的家人今晚会来接你吗？”顾景翊突然开口，声音温柔，“要不你今晚先跟我们回去吧，现在夜里很冷，你一直在外面会生病的。”
“而且你刚才救了我，就当我回报你了，行吗？”
顾景翊的语气始终又轻又柔，好似一个循循善诱的哥哥，亲和力极强。
沈泽川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家弟弟点了个赞。
可季凌秋还是拒绝了：“真的不用了，你们的出现也帮我解了围，我们算扯平了，所以你不需要回报我什么。”
说罢，他转过身，眼神望着小公园前方的马路，喃喃道：“我不能离开这里，我爸爸回来要是看不见我，会着急的。”
见他如此坚持，顾景翊也不好再说什么，抬头看向沈泽川，后者也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沈泽川说，“你在这里注意安全啊小秋。”
季凌秋嗯了一声：“好的。”
顾景翊抿唇轻笑，冲他摆摆手：“再见。”
季凌秋也挥手回应他：“再见。”
两人缓缓离开公园，等走得远了些之后，顾景翊才开口问道：“哥，你说我们还有机会跟小秋见面吗？”
“不一定。”沈泽川说，“那就要看小秋的父亲今晚会不会来接他了。”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顾景翊微微皱眉，“小秋这么执着地在公园等他爸爸，就说明他们父子俩一开始就是在那里分开的，可现在天都黑了，他爸爸还没有出现，总不能是忘了自己的孩子吧？”
沈泽川沉思片刻，说道：“所以小翊你的意思是……小秋很有可能是被抛弃的？”
顾景翊点了点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季凌秋就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孩子，傻傻地期待着自己的父亲会来接自己回家，然后亲眼看着希望一点点破灭，最后只剩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到时候他该有多难过，多无助，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又该何去何从。
沈泽川心口一疼，可现在季凌秋固执地想要等下去，他们也不能强行把人拽走。
他想了想，半晌说道：“今天我们把废品卖了以后先回家，明天一早我过来看看他还在不在，反正齐冲那伙人刚被收拾完，最近应该也不会出来嘚瑟了，暂时没什么危险。”
“嗯，明天我也来。”顾景翊应道，随即叹了口气，“希望小秋的父亲真的会来接他吧。”
不然这世上又要多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了。
这一夜他们两个人睡得都不怎么踏实，由于心里惦记着季凌秋，一大早他们就迅速爬了起来，然后直奔小公园。
一路上，沈泽川连破烂都顾不上捡，好几次路过满是瓶子和纸壳垃圾桶，他看都没看一眼，就那么直勾勾地往前走。
顾景翊头一次发现他大哥这么视金钱如粪土。
他们先来到了面食店，沈泽川笑着走上前，礼貌地道：“关阿姨，麻烦给我拿四个肉包子，两个馒头。”
关婷愣了一下，接着一边给他装袋一边问道：“今天怎么舍得买包子吃了呢？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给我弟弟吃。”沈泽川笑了笑，“他正长身体呢，应该适当地改善一下伙食。”
“哥，我不用。”顾景翊连忙碰了碰他，“肉包子贵，我吃馒头就行了。”
沈泽川抓住他的手握了握，轻声宽慰道：“没事儿，吃吧，哥请你。”
天天啃馒头确实没滋没味的，他都啃习惯了，也麻木了，只觉得能吃饱就行，每天卖破烂剩下的钱就留起来，等有需要的时候再用。
所以他之前从没想过买点别的东西吃，说不馋是假的，可他就是舍不得花钱。
一想到自己现在如此抠搜，沈泽川就觉得讽刺。
上辈子不愁吃喝，花钱大手大脚，这一世却连仨瓜俩枣都要考虑。
要不是昨晚瞧见顾景翊吃一个馒头干了一瓶子水，噎得脖子都要伸出去二里地了，他还真没意识到改善伙食这件事。
肉包子一块五一个，馒头五毛钱一个，沈泽川数了七个硬币放在桌子上，随后双手接过关婷递来的袋子。
“还热乎着呢，赶紧吃。”关婷说着，看了顾景翊一眼，“这孩子是你……新收的小弟吗？”
“不，是我弟弟。”沈泽川说，“和亲兄弟一样亲的弟弟。”
顾景翊微微一怔，随即粲然一笑：“是的阿姨，我哥哥对我特别好。”
“那就好，那就好啊。”关婷发自内心地替他们感到开心，“小川终于不是一个人了，我也放心多了。”
“等有机会，阿姨多做点好吃的给你们拿着，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啊。”
“好的，谢谢阿姨。”
两人异口同声地应着，随后继续朝小公园的方向走去。
沈泽川把四个包子两两分开，分别装在了两个袋子里，其中一袋递给顾景翊，轻声道。
“趁热吃，关阿姨包的包子一向皮薄馅大，应该很好吃的。”
“剩下两个待会儿给小秋吃，如果他还没有走的话。”
“那你呢？”顾景翊看着他，“你不吃包子吗？”
“我不吃。”沈泽川晃了晃手里的馒头，“我吃这个就行。”
顾景翊撇撇嘴，趁他不注意，伸手就把他手里装着馒头的袋子抢了过来，然后拿出一个肉包子，跟他换了一个馒头。
沈泽川瞪大了眼睛：“小翊你干嘛？”
“包子和馒头咱俩一人一个。”顾景翊很是认真地道，“这样公平。”
沈泽川一脸无奈：“我都说了我不吃……”
“你只是舍不得吃。”
顾景翊一秒戳穿他，接着停顿了两秒，声音低低地嘟囔道：“你这样我也会心疼你的。”
说完他赶紧咬了一口肉包子，没等咽呢，又咬了一口馒头，随后抬起头，鼓着两边腮帮子看向沈泽川。
满脸都写着“馒头我咬过了，你换不回去了，所以你必须吃包子”。
沈泽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却早已蓄满了温柔。
他低头也吃了一口包子，满满当当的肉，果然很香。
但这一刻，吃到肉包子的满足并不能盖过顾景翊刚才带给他的暖意。
还是有弟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