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有点邪门”,他对林若初道。
林若初现在没有手也没有空间,想接也接不过来。
她迫切地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去隔壁,找二哥。”她道。
林景行和苏遇留下善后,她则带着李玄女鬼一起到隔壁,与用“喇叭”指挥屋内战况的林思齐汇合。
林思齐看不到嗔,李玄摊开手让他摸了一下。
结果手指略过,居然摸不到。
林若初也有些意外。
“看来得是同源的夺舍者控制身体才能摸到。”
林思齐于是与身体里的夺舍者交换,再次伸手摸了一下,忽然,这次之后,身为原主的林思齐也能看见了。
只是手指摸到那石头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他心底涌出。
好像是……
怨恨?
林思齐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不是他感情,是他身体里这个女人的。
【你怎么了?】他出声询问。
女人一怔,像是从幻觉中回神,猛得松开手,缩回他身体里。
【这东西很怪】,她道:【摸上去让人……很想杀人。】
林思齐重新打量起这个东西,猩红光芒闪烁,那光芒却并非是石头原本的颜色,而是层层缠绕在上面的字符映照的。
数不清的名字盘根错节的缠绕在上面,密集黏腻,让人看着便心里觉得不舒服。
林若初也意识到,嗔与贪不同,贪只有大概盖子时,才会浮现名字。
而嗔……难道一直都是打开的状态?
【把它给我,把它给我,把它给我!】贪癫狂的声音在林若初脑海中响起,不断地催促。
林若初不知道她以嗔魂的身份去开启嗔书,会与贪有什么样的区别,但眼下似乎别无他法。
她得试试。
“李玄,拿给我。”
她对李玄道,说着仰起头,闭上双眼。
李玄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但还是很听话地按她的意思,把石头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林若初心想,就让她来试试,嗔书的怨气到底有多重。
当石头冰凉的触感从额头上传来时,林若初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抢书?】
与贪一样的声音,但语气却很冷,平缓的不带任何语调,像是结了一层冰霜,让人听着就不寒而栗,与贪截然不同。
随着它的声音,无数画面从她脑海中掠过。
北境草原,黄沙漫天。
狼鸣犬吠,遍地残肢。
他身下是只灰色的狼,刚到壮年,被他揪住皮毛揍得满嘴是血。
直到那狼弯下了腰,冲他臣服。
北境王鼓掌,是个好孩子。
他母亲匍匐在座下,浑身挂满铁链,每个动作都会牵引铁链响动个不停。
引得周围围观的贵族哄堂大笑。
“是我赢了。”
他扔掉手里的石头,擦掉身上的血,直视北境王:
“君无戏言,你要满足我一个要求。”
北境王笑了:“你说。”
他道:“放我母亲自由。”
北境王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好,好,不愧有周人一半的血液,这些迂腐的东西不教就会。”
他挥了挥手,奴隶前来打开女人手上的锁链。
母亲抬眸望向他,她脸上再没有曾经的风华绝代,只剩折磨数年的沧桑和残破。
她很艰难地冲他露出了个笑容。
下一刻,便被北境王斩于刀下。
“魂魄归天,她彻底自由了。”
那血水没有溅到他脸上,母亲也没有发出一声惊呼,只是隔了数十米,他仍旧闻到了那刺鼻的腥味,裹着黄沙,滚到他脸上。
他在那一刻,冲北境王丢出了手中的石头。
也在那一刻,真正成为了奴隶。
仇恨的奴隶。
血脉的奴隶。
天命的奴隶。
重生只让他回到了北郡一战与林若初邂逅的四年前。
没有回到他肉身屠狼的那个十岁。
足够的积分可以让他恢复所有的伤痕。
只是当那张融合了母亲与北境王的脸出现在镜子前时,他又忍不住一刀一刀地将脸上的血肉尽数割下。
他到底在恨谁?
杀北境王时,他好像听到母亲在耳边轻笑。
杀女人时,他又好像看到北境王嘴角那诡异的弧度。
他靠恨得以重生,却时常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在恨谁。
只有夜半合上眼睛时,上辈子战场上的一切才能让他找回些许真实感。
他恨的是那个曾经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的女人。
她高高在上,犹如不可违背的天命。
她就是天命本身。
他赢过她,将她掌握于手中,便能从这天命中挣脱。
……
林若初皱紧了眉头,恶心的感觉在心底翻涌,又被她努力地压下。
洛岚的记忆混乱无序,疯狂的让她几乎要失去理智。
那是与江宁心截然不同的恐惧旋涡。
想到江宁心,她的脸就真的出现在眼前。
【我的好妹妹,又在抢书啦?】
她没再穿那些模仿她的衣服,而是一身洁白的丧服。
她歪了歪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瞧你活的这么辛苦,变成你好像也没什么好处。】
【我下辈子会努力投个好胎的,你也争取早点过上安稳日子吧,别天天打打杀杀的,多累呀。】
她说完,“啪”一声,便原地消失了。
嗔难以置信地冷笑:
【这就是你的仇恨?】
【凭你也想做我的主人?】
【你,做梦。】
一股强大的推力,将林若初的整个身子猛地弹了出去。
她踉跄着要摔倒在地,李玄攥住嗔,一把扶住她。
“怎么了?”
她的额头已然被烧了个红印。
女鬼惊道:“这怎么还给你贴了个花钿?”
林思齐则关切地伸手去摸:“疼不疼?”
“我,我打不开嗔……”
林若初咬着牙站起身子,冷汗已经打湿了全身。
她失败了。
贪是贪念,想将万物纳于囊中,无论她贪念如何,都会最大强度的诱惑她成为新主。
但嗔不同。
嗔因恨而生。
洛岚那样恐怖的仇恨才将它唤醒,可她的恨不够。
哪怕是对江宁心,尘归尘,土归土,故去之人,她再去回忆,甚至只能想到她们一同长大时的种种。
她当然有恨,可这恨太淡了,完全不够开启嗔书。
怎么办?
把它交给贪?
贪嗔融为一体后,还能供她驱使吗?
她连贪约都是赊账签的。
若两者融合,连贪都不能为她所驱使,又该如何?
林若初心中甚至有一丝惊恐,她难道要一辈子都待在这具身体里了?
李玄看着她泛白的脸色,盯着手中猩红的嗔,忽的皱眉,眼底闪过决意。
“让我来。”
他说:
“阿初,我替你开启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