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黑雾里浮着几点幽蓝鬼火,像极了阴间引路的灯。
陆醉川的布鞋碾过地上的青砖,每一步都能踩碎几缕黑雾,可那黑雾又像活物似的,顺着裤管往他腿上缠,带着冰锥扎肉的疼。
\"咯咯......\"
笑声从头顶落下来,像生锈的铜铃在刮砂纸。
陆醉川仰头,只见黑雾里浮着张青灰色的脸,眼眶深陷如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嘴犬齿。
这哪是人的脸?
分明是被剥了皮的恶鬼,正垂着涎水往下看。
\"醉川哥!\"
小九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醉川转头,就见那盲眼姑娘抱着城隍印缩在墙角,本该空洞的眼窝里渗出两行血泪——这是无眼判官觉醒后,强行开阴阳眼的代价。
他心口一紧,反手将沈墨寒塞过来的桃木剑握得更紧。
剑身上的朱砂纹路在黑雾里泛着微光,像一串烧红的炭。
\"都靠拢。\"沈墨寒的声音冷静得像冰,她甩了甩袖中掏出的罗盘,青铜指针疯狂旋转,\"这黑雾里有聚阴阵,他想耗干咱们的阳气。\"她话音未落,赵霸天已经抄起袖中淬毒的柳叶镖,铁掌在青砖上一按,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扑向左侧;林大侠则抽出腰间软剑,反手挑断头顶一盏烛台,滚烫的蜡油泼进黑雾,腾起一片嗤嗤作响的白汽。
神秘老者不知何时站到了陆醉川身侧,青布衫下摆还沾着刚才被掀翻的供桌碎屑。\"阎罗境中期,\"他压低声音,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太阳穴,\"这老鬼修的是'吞魂术',专吸活人三魂七魄。
正面硬拼?\"他摇了摇头,\"除非你能在他吸走第一魄前,破了他的护魂幡。\"
陆醉川的喉结动了动。
他摸向腰间的酒葫芦,这才想起方才冲进黑雾时,最后一滴烧刀子已经洒在门口。
酒瘾上来时的灼痛从喉咙窜到指尖,他反而笑了——每次犯酒瘾,都是城隍之力最活跃的时候。
\"寒儿,你盯着他的左手。\"陆醉川突然开口,\"方才他躲我第一招时,左手护在胸口,那里应该藏着幡杆。
老林,你等会用软剑挑他的脚筋;霸天,你那淬了鹤顶红的镖,专打他耳后三寸——那是吞魂术的气门。
小九......\"他转头看向墙角的盲女,\"你用判官笔在地上画'破妄符',困住他的影子。\"
话音未落,黑雾里的青灰脸突然暴喝一声,两道黑芒如毒蛇般射向陆醉川面门。
他不躲不闪,抬手将城隍印往前一抛。
青铜印上\"幽冥司判\"四个篆字突然迸出金光,黑芒撞上去,像雪落滚水般\"滋啦\"一声化了。
\"好!\"赵霸天的粗嗓门炸响,十二枚柳叶镖跟风而至。
黑袍使者终于从黑雾里现了形——他裹着件缀满骷髅刺绣的黑氅,腰间悬着根白骨幡杆,耳后果然有块青紫色的胎记。
他抬手一抓,白骨幡杆往前一杵,黑雾瞬间凝成一面黑盾,镖尖撞在盾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雕虫小技。\"黑袍使者开口,声音像两块石头互相摩擦,\"你们这些蝼蚁,也配......\"
\"配你姥姥!\"陆醉川抄起桃木剑扑上去。
他脚步虚浮,像喝醉了酒般东倒西歪,可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黑袍使者的手腕、咽喉、心口——这是他跟着前清御厨学的\"颠勺步\",看似踉跄,实则每一步都踩在对方的攻击死角。
沈墨寒的罗盘突然\"咔\"地一声裂成两半。
她眼尾一挑,从袖中抖出三张黄符,指尖咬破在符上画了道血线,\"破!\"黄符化作三道火光,精准地贴在黑袍使者脚边的青砖上。
地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黑雾顺着裂缝往地下钻,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骷髅——原来这聚阴阵的根基,是百具童男童女的骸骨。
\"贱人!\"黑袍使者终于变了脸色。
他猛拽白骨幡杆,幡面\"哗啦\"展开,上面绣着的骷髅竟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扑向沈墨寒。
林大侠的软剑如游龙般缠住幡面,赵霸天的第二波镖雨紧跟着扎进幡杆的骨缝——那是他特意用虎骨浸泡了三年的透骨钉,专克阴邪之物。
\"小九!\"陆醉川大喝。
盲眼姑娘的判官笔在地上划出最后一笔,朱红符文腾起,将黑袍使者的影子钉在原地。
影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黑袍使者的左腿突然凹陷下去,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骨头。
机会!
陆醉川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城隍印上。
青铜印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金光如实质般涌出,直接洞穿了黑袍使者的黑氅。
众人只听见\"刺啦\"一声,黑氅下露出一截白森森的脊椎骨——原来这黑袍使者早就是具行尸,全靠吞魂术维持人形!
\"咳咳......\"黑袍使者踉跄后退,白骨幡杆\"当啷\"掉在地上。
陆醉川刚要乘胜追击,就见他突然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块巴掌大的黑令牌。
令牌上刻着歪扭的鬼文,每道纹路里都渗出黑血,\"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青砖一块接一块裂开,无数黑影从地缝里钻出来——那是被吞魂术害死的冤魂,眼睛泛着幽绿的光,指甲长得能穿透人的琵琶骨。
黑影们发出尖锐的嘶鸣,瞬间将众人团团围住。
陆醉川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搭上他的后颈,转头一看,竟是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少女,半边脸还挂着被撕下来的皮肉。
\"醉川哥......\"小九的喉头发颤,她的判官笔在发抖,\"这些......都是被他害死的人......\"
沈墨寒的桃木剑斩开扑向她的黑影,剑刃却像砍在棉花上,\"这些是生魂!
他用活人炼了阴兵!\"她的额头渗出冷汗,\"快背靠背!
阴兵怕阳火,老林,用你的火折子!
霸天,把毒镖往人堆里撒!\"
陆醉川握紧城隍印,金光再次涌出。
可这次金光刚碰到黑影,就像石沉大海般被吞噬了——原来黑袍使者早将阴兵与自己的命魂相连,伤阴兵就是伤他,可伤他......反而会让阴兵更疯狂。
\"哈哈哈......\"黑袍使者的笑声混着阴兵的嘶鸣,\"现在知道厉害了?
等阴兵吸完你们的阳气,我就把你们的魂魄......\"
\"去你娘的!\"陆醉川抄起地上的白骨幡杆,照着黑袍使者的脑袋砸下去。
幡杆上的骷髅突然咬住他的手腕,疼得他差点松手。
可他咬着牙,硬是将幡杆砸进了黑袍使者的胸口——那截白森森的脊椎骨应声而断。
黑袍使者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着胸口的窟窿,又抬头看向陆醉川,眼里的幽光逐渐熄灭。
可那些阴兵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扑得更凶了。
陆醉川感觉有黑影缠住了他的脚踝,有黑影在撕咬他的肩膀,还有个老婆子的手正往他嘴里塞腐烂的舌头。
\"小九!
用城隍印!\"他吼道。
盲眼姑娘颤抖着将青铜印按在地上,金光如潮水般涌出,阴兵们发出刺耳的尖叫,被金光触及的瞬间就化作飞灰。
可金光刚覆盖半间屋子,城隍印上的纹路突然暗了下去——这是传承之力即将耗尽的征兆。
\"不行了......\"小九哭着摇头,嘴里发出呜呜声:\"醉川哥,我......\"
\"别怕。\"陆醉川扯下自己的外衣,蘸着鲜血在墙上画了个巨大的\"赦\"字——这是他跟着城隍庙老庙祝学的最后一招,\"都靠过来!
寒儿,点火!\"
沈墨寒的火折子\"啪\"地窜起火焰,点燃了陆醉川的外衣。
血字在火中发出刺目的光,阴兵们像见了阎王似的疯狂后退。
可就在众人刚松口气时,一阵浓烈的血腥气突然从门外涌进来。
那气味比腐烂的尸体还刺鼻,比刚宰的生猪还腥,混着铁锈味直往人喉咙里钻。
陆醉川的酒瘾突然又犯了。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看向门口的方向。
那里的黑雾不知何时散了,露出半扇被撞开的木门。
门外用血写着个歪扭的\"杀\"字,还滴着新鲜的血珠。
\"这味道......\"神秘老者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是......\"
\"闭嘴!\"陆醉川打断他。
他盯着那扇门,听见门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有人拖着断腿在地上爬。
小九的盲眼剧烈颤动,她突然抓住陆醉川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
\"更狠。\"
阴兵的嘶鸣还在耳边,门外的血腥气越来越重。
陆醉川摸了摸腰间空了的酒葫芦,突然笑了。
他从沈墨寒手里拿过桃木剑,剑尖挑起地上的城隍印,\"邪祟要杀我可以。\"他的声音混着血沫,在满是阴兵的屋子里荡开,\"但先让我喝完这壶烧刀子——\"
\"——等老子喝完,\"他盯着门口,眼里的光比城隍印还亮,\"再送你们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