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武库的铜门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学徒阿成攥着油布擦拭铁戟,手背沾满了锈屑。那截断戟焦黑如炭,戟头还卡着半片烧卷的船板——据说是赤壁火攻时,周瑜亲手从黄盖座舰上劈下来的。他摸到戟杆上凹凸不平的刻痕,借着油灯细看,竟是\"轻身为国\"四个篆字。
突然阴风打着旋儿钻进库房,阿成打了个寒颤。油灯晃动的影子扫过角落木架,那件褪色的虎皮战袍簌簌抖动着,活像伏在暗处的猛兽。他壮着胆子凑近细看,蛀洞斑驳的领口还凝着块黑褐色的血痂,虱子正从破洞里探头探脑。
\"别碰那个!\"巡夜的张老头提着灯笼冲进来,\"二十年前黄老将军诈降前,就是穿着这袍子挨的军棍。\"灯笼光扫过兵器架,几十件生锈的刀枪突然叮叮当当响成一片。阿成眼睁睁看着战袍无风自动,领口的虎头猛地扬起,仿佛要扑出木架。
牌馆里烟雾缭绕。老周把最后两张\"杀\"甩在桌上,对面新来的大学生盯着自己只剩一滴血的界黄盖角色卡直挠头。\"'苦肉'掉血太亏了!\"年轻人鼻尖冒汗,\"再自损两血摸四牌,万一来不及吃桃......\"
\"你小子懂个屁!\"老周嘬着牙花子笑出声,手里转着张金边\"桃园结义\"卡,\"当年黄盖挨完五十军棍,血肉模糊地躺在草船里装降——不要命的人才能赢!\"他说到激动处猛拍桌子,震得茶水溅在卡牌上。
突然整张牌桌剧烈震颤,界黄盖卡牌腾地窜起三尺高的虚火。围观众人惊叫着后退,只见卡面鎏金战甲的老将突然挥动令旗,牌馆窗户哗啦作响,咸涩的江风裹着水汽灌进来。老周手忙脚乱去抓乱飞的卡牌,却见那张界黄盖卡悬在半空,火苗勾勒出\"诈降\"两个篆字。
\"要出事......\"柜台后的老板娘哆嗦着摸出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突然跳回黄龙元年。挂在墙上的周瑜角色卡无风自动,牌面火攻特效的红光映得满墙血似的。
燕子矶的雾气漫过堤岸。更夫老吴提着梆子沿江巡查,忽见江心浮起团暗红的光晕。他揉揉老花眼,那光晕竟缓缓凝成艨艟战船的轮廓,船头赤色大旗猎猎作响,旗面焦黑的\"黄\"字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
\"见鬼了......\"老吴转身要跑,却听见江面传来炸雷般的鼓声。芦苇荡里窜出条小渔船,醉醺醺的王老三划着桨往红光处冲。\"三更半夜的找死啊!\"老吴扯着嗓子喊,话音未落就被战鼓声震得耳膜生疼。
王老三的酒早吓醒了。他趴在船头,看见火光中站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铁甲上二十处箭疮还在渗血,手里令旗却舞得猎猎生风。\"点火!\"老将军的嘶吼震得江水翻涌,二十艘草船轰然腾起烈焰。王老三连滚带爬调转船头,背后传来震天吼声:\"轻身为国,死亦无怨!\"
武库里,阿成正用鸡毛掸子扫着木架。突然战袍领口窜出只红头虱子,落在他手背狠咬一口。血珠渗出来时,整排兵器架突然向东倾斜——正是赤壁的方向。张老头冲进来拽他就跑,身后传来金铁交鸣的厮杀声,还混着周瑜角色卡那句\"既生瑜,何生亮\"的台词回声。
牌馆里乱作一团。悬空的界黄盖卡突然射出三道火线,分别缠住老周的\"诸葛连弩\"、大学生的\"桃\"和老板娘珍藏的\"赤壁之战\"场景卡。虚火顺着卡牌蔓延到牌桌,木质纹路竟显出长江水道的走势。\"借东风!快用借东风!\"大学生突然福至心灵,抓起周瑜角色卡往火里扔。卡牌触火的瞬间,整间屋子响起\"全军突击!\"的激昂战吼。
江面上的王老三拼命划桨,船尾却像被铁链拽住似的动弹不得。回头望去,二十条火船正排成锥形阵破浪而来,老将军的虚影立在船头,铁戟指向曹军水寨方向。岸上传来孩童尖细的歌声:\"苦肉计,诈降策,赤壁火船今犹热......\"王老三突然想起自己包里那张皱巴巴的黄盖卡,掏出来狠命甩向江面。
阿成被张老头拽到武库天井,发现东南角的古井正咕嘟咕嘟冒热气。井水映出的不是月亮,而是燃烧的战船倒影。老头摸出珍藏的周瑜角色卡丢进井里,水面顿时浮现\"业火连天\"四个火字。远处牌馆方向传来欢呼声,井中战船虚影渐渐淡去。
老周目瞪口呆地看着牌桌。燃烧的界黄盖卡重新落回桌面,卡面老将军的铠甲多了道焦痕,右下角\"诈降\"技能描述却变得金光璀璨。老板娘发现手机时间恢复正常,只是周瑜卡的火攻特效永久变成了暗红色。
晨光染白江面时,王老三的破船漂回岸边。船头摆着张湿透的黄盖卡,牌面老将军持戟而立,背后火船列阵如龙。更夫老吴的梆子裂了道缝,敲起来带着金戈之声。建业城新来的说书人开场总爱拍醒木:\"话说那界黄盖诈降焚船,苦肉之计虽痛,却烧出个三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