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柳,这些是我与你娘亲为你备好的嫁妆单子,你看看还缺什么,万一我和你娘没想到……”含着几分岁月风韵的主君不复以往端庄大方的模样,在自己孩子面前,他也只是个着急孩儿出嫁的忧虑父亲罢了。
商梓柳:“……爹,够了,真的够多了。”
他无奈的看向地面,那嫁妆单子长得都快铺到门外去了。
可主君听了这话却有些不高兴,他凤眼一横,双手捏着商梓柳的肩膀郑重其事道:“这些嫁妆可是你嫁入恒王府的底气,她一个草包皇女,不堪女帝重用……咳咳,所以有了这些,晾她也不敢欺负你!”
突然陡转的话语并不是主君莫名其妙、想到什么说什么,而是他无意间瞥见自家那将要出嫁的儿子不太好看的脸色,这才没接着最开始“讨伐”虞栖的话说下去。
果然啊,爹娘比不过未来妻主。
当年他爹娘这么说他就罢了,如今倒好!风水轮流转,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主君摇摇头叹了口气,将手收回后算是妥协的保证道:“好了,爹以后不这么说了。”
听见这话,商梓柳脸色缓和许多,主动拉住他那流露出伤心落寞神情的爹,轻声解释:“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毕竟是我未来妻主,夫妇一体,我岂能无动于衷?难道您愿意让孩儿夹在中间……”
“好好好,不说了昂,爹怎么会让梓柳陷入那般境地?”主君连忙打断自家孩儿幽怨的话语,拍了拍手背温声安抚道:“爹不说了,你娘亲那边我也会去提醒她,好不好?”
被关切的眼眸注视,商梓柳心下一软,点了点头应了个“好”字。
一套丝滑的连招下来,主君再也不敢在商梓柳面前暗戳戳说未来儿婿的坏话了。
一边吩咐人将嫁妆单子收起来,主君一边头疼地扶额跟心腹低语:“你说说,梓柳不愧是我亲生的,就连博同情这副模样也跟我当初像极了,就是不知道那恒王会不会珍惜……”
跟在主君身边多年的心腹自然是懂如何劝解主子的,他微微一笑,轻而易举便扯开了话题:“公子,小公子的性子像您,就凭这一点,您也该放心些才是。”
主君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顿时骄傲的小幅度扬起头:“说的不错。”
*
父亲面冷心软,母亲表面温和实则态度强硬。他知道父亲、母亲并不满意他和虞栖这桩婚事,也对虞栖的为人有所质疑,可既然要嫁与虞栖,他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夫妻间的嫌隙有时候并非夫妻二人造成,旁人尤其是亲密之人也多少会有些影响。
所以从心软的父亲这里下手其实要容易得多,更何况母亲向来听父亲的话,如此一来,既不伤和气,也能让虞栖心里舒服些。
可是……他为什么要考虑到虞栖的心情呢?
商梓柳忽然停住脚步,那一尾飘逸的青色衣摆也随之乖巧的垂在主人的靴旁。
非要寻一个答案的话,他大可以拿搪塞父亲的话来回答自己,可他做不到,反倒是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来——
“她不是她。”
所以啊,虞栖,请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我显得那么愚蠢。
就在这时,小春的声音忽然响起,将商梓柳飘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公子!公子!你瞧瞧,恒王府给您送东西来了!”
商梓柳的目光落到小春手中捧着的一个精致雕花木盒上,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被他矜持的压了下来。
“里面是什么?”
商梓柳清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问一件不大关心的事情,可随商梓柳一起长大的小春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那故作冷淡的语气中掩藏的期待呢?
于是小春诚实地摇了摇头,将木盒捧到商梓柳眼前,笑着说:“不如公子自个儿打开看看?”
“……咳咳,拿回我房间,等会儿再说吧。”这么急着打开倒是显得他过分急切了。
他说完之后小春还没来得及回复,与小春并肩而立的一道身影便抢过话忽然开口提议道:“公子,不如我帮您打开看看?”
一时间的静寂仿佛带着似有似无的寒意,不知道是不是宋玉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冲动说完那句话后,清冷高傲但心底良善的公子朝他看过来的那一眼浸着化不开的浓墨。
那一眼、那一眼是在……不满?
宋玉低着头,却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注视着商梓柳的一举一动。
说来也怪,再看过去时,那一眼仿佛真的是他的错觉,公子仍旧一副神情淡淡的模样,眼眸中像是蒙着一层雾,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情绪。
“公子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你跑这儿献什么殷勤?”见公子不说话,小春皱着眉相当不耐烦地瞪了宋玉一眼。
怎么回事啊这人?
是不是仗着公子好说话就蹬鼻子上脸啊?
呵,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宋玉心思这么多?
宋玉被瞪了一眼,自知理亏也没反驳,而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颇有几分可怜委屈的意味。
“小春——”商梓柳半眯着眼睛终于开口,不过却是将小春支开:“将盒子放到房间去吧,我让宋玉陪着我便是。”
“是。”小春点点头,听话的捧着盒子离开了。
待小春离开,商梓柳才发出一声轻笑,温和的语调不疾不徐的在空中响起:
“宋玉,你可愿意当我的陪嫁,随我一起入恒王府?毕竟你这张脸,也算是清丽可人——”
被冰冷指尖轻轻挑起的下巴控制不住往上扬,商梓柳漫不经心的打量着面前这张脸,十分耐心的等待宋玉的回答。
宋玉:“公子……公子抬举我了,要不是公子善心,我如今还不知在何处呢。但若是公子需要我,奴……奴愿意!”
恒王殿下其实并非市井流言那般不堪,若是借着陪嫁的身份下半生有个安稳的地方也并无不可。
宋玉想,或许他和恒王本就是有缘的。
要不然……
可惜,宋玉尚未成型的美好幻想被商梓柳残忍的打破,只见京城中享有盛誉、温润高贵的贵公子平静地睨向他,嘴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说说而已,怎么还当真了?”
“我差点忘了,虞栖说过,愿为我遣散后院,如此看来,陪嫁更不必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