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医院周主任的电话像一道闪电劈进姜枝混沌的意识。
\"肾源匹配上了\"
六个字在耳边反复回荡,震得她手机差点滑落。
\"真、真的吗?\"她声音发抖,手指无意识地抓紧窗台边缘。
窗外,宁祉煜仍站在飘雪的路灯下,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
\"是的,非常罕见的匹配度。\"
周主任的声音罕见地带着兴奋,\"而且供体健康状况极佳,手术可以安排在两周后。\"
姜枝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
宋迦瑶急忙过来撑住她,眼神询问着电话内容。
\"费用...\"姜枝咬住下唇,这是最残酷的问题,\"大概需要多少?\"
\"这部分您不用担心。\"
周主任的语气微妙地变化,\"捐赠方承担了所有费用,包括后续抗排斥药物。\"
姜枝的瞳孔猛地收缩。
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她望向窗外的宁祉煜,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中成形。
\"周主任,\"
她声音突然冷静下来,\"这个肾源...是谁安排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姜小姐,医学伦理要求我们对供体信息保密。\"
\"是宁祉煜,对吗?\"
更长的沉默。
最终,周主任轻叹一声:\"宁夫人联系过我,但实际执行的是宁小少爷。这两个月他...\"
话未说完,姜枝已经挂断电话,抓起外套冲出门去。
\"枝枝!\"宋迦瑶在身后喊道,\"鞋!\"
姜枝低头,发现自己还穿着酒店服务生的黑色平底鞋,上面沾着香槟的污渍。
她没有回头,径直冲下楼梯。
老旧的楼道灯忽明忽暗,她差点在拐角处摔倒,手掌擦过粗糙的墙面也感觉不到疼。
推开单元门的瞬间,寒风裹着雪花扑面而来。姜枝赤脚踩在积雪上,刺骨的冰冷从脚底直窜上脊背。
宁祉煜听到动静转过身,右眼尾的泪痣在路灯下像一滴冻结的墨。
\"肾源是你找的?\"
姜枝直接问道,声音比风雪更冷。
宁祉煜没有立即回答。
雪花落在他黑色羽绒服的肩头,又慢慢融化。他的右手还戴着护具,左手插在口袋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说话啊!\"
姜枝突然提高音量,惊飞了附近树上栖息的麻雀,\"这两个月你一直在监视我?看着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筹钱很可笑是吗?\"
宁祉煜摇头,向前迈了一步。
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不是监视。\"
他声音很轻,\"是保护。\"
\"保护?\"
姜枝冷笑,眼泪却不争气地涌出来,\"看着我打三份工,睡四个小时,吃泡面度日...这就是你的保护?\"
宁祉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左手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他划开屏幕,调出一份文件递给姜枝。
\"从你离开那天起,我每天都会收到你的行踪报告。但我父亲的人也在找你,我必须...确保他找不到。\"
姜枝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份详尽的日程表,记录着她这两个月的每一天:几点去医院,几点去打工,甚至包括她每晚九点准时上线打游戏的习惯。
最下方还有红色标注:
【今日营养摄入不足】
【睡眠时间仅3.5小时】
【代练收入320元】...
\"你...\"姜枝的手指开始发抖,\"你一直都知道?\"
宁祉煜点头,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像细小的钻石。
\"我知道你第三天就去卖了SJ的纪念戒指;知道第七天宋迦瑶帮你付了房租;知道半个月前你因为低血糖晕在地铁站...\"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扎进姜枝的心脏。
她以为自己独自扛过了这些艰难时刻,原来他一直都在暗处看着。
\"为什么不出现?\"
她哽咽着问。
宁祉煜抬起左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雪花。
\"我在等。\"他轻声说,\"等肾源,也等...父亲妥协。\"
\"妥协?\"
\"嗯。\"
宁祉煜指了指自己的右手护具,\"我用这个和他谈判。\"
姜枝不解地看着他。
宁祉煜慢慢解开护具的搭扣,露出下面狰狞的伤疤,手术缝合的痕迹像蜈蚣一样爬满手腕,还有些地方泛着不正常的紫红色。
\"医生说如果不停止左手训练,右手可能永久性损伤。\"宁祉煜平静地说,\"我父亲可以接受我不要爱情,但不能接受我废了职业生涯。\"
雪花落在裸露的伤疤上,很快融化成水珠。姜枝想起刚才在宁祉行车上看到的训练记录,那些疯狂的左手操作数据,原来都是为了让宁家妥协的筹码。
\"疯子...\"她喃喃道,眼泪滚落脸颊,\"你知不知道手对电竞选手有多重要?\"
宁祉煜突然笑了,那个让她心动的,带着孩子气的笑容。
\"知道啊。\"
他轻声说,\"但没有你重要。\"
这句话击溃了姜枝最后的防线。她蹲在雪地里,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这两个月的委屈、恐惧、绝望,全部化作滚烫的泪水砸在雪地上,融出一个个小坑。
宁祉煜也跟着蹲下,用大衣裹住她发抖的身体。
\"别哭...\"
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声音也带着哽咽,\"肾源找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为什么...\"
姜枝抬起泪眼看他,\"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我们明明已经...\"
\"因为我爱你。\"
宁祉煜打断她,声音坚定得不像是十九岁少年,\"这两个月我试过忘记你,试过专注比赛,甚至试过接受那个该死的婚约...\"
他苦笑一下,\"但每次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你在训练室冲我笑的样子。\"
姜枝透过泪光看他,宁祉煜的眉眼比两个月前更加深邃,右眼尾的泪痣似乎更深了,像一滴永恒的眼泪。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桀骜不驯的天才少年,如今却为了她低声下气地站在雪地里。
\"你父亲...真的同意了?\"她小声问。
宁祉煜点头:\"他妥协了。你可以回来继续做分析师,我们...可以在一起。\"
\"那苏晚棠呢?\"
少年表情一滞。
\"那个婚约...还在。\"
他艰难地承认,\"但我不会履行。父亲说只要我不公开反抗,私下怎么都行。\"
姜枝的心沉了下去。
所以这仍是场见不得光的关系,她永远只能是宁祉煜的影子情人。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落在她裸露的脚踝上,冷得像针扎。
\"枝枝?\"
宁祉煜担忧地看着她突然沉默,\"你...\"
\"我考虑。\"
姜枝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静,\"关于回战队的事,我需要时间考虑。\"
宁祉煜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样的回应。\"肾源...\"
\"我会把钱还给你。\"姜枝打断他,\"所有费用,包括这两个月的...保护费。\"
宁祉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抓住她的手腕,\"我不需要你还钱,我只想要你回来!\"
姜枝轻轻挣脱他的手。
\"我知道。\"
她轻声说,\"但有些事...不是肾源和妥协就能解决的。\"
宁祉煜站在原地,雪花落满肩头,像个被遗弃的雪人。姜枝转身走向单元门,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枝枝!\"
宁祉煜突然喊道,\"至少让我送你去医院!你妈妈需要你!\"
姜枝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
\"求你了...\"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就这一次...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最终,姜枝还是点了点头。
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她确实需要尽快赶到母亲身边。
而且...她偷偷看了一眼宁祉煜停在路边的法拉利,打车费确实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