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宁祉煜从梦中惊醒。
梦境残片像玻璃渣扎在太阳穴天台,冷风,姜枝站在边缘回头看他,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他拼命奔跑却像在胶水里跋涉,终于抓住她手腕的瞬间,那只手突然化作沙粒从指缝流走。
维生素瓶滚落地面,药片洒出来像小小的白色骨灰。
\"枝枝!\"
少年猛地坐起,冷汗浸透睡衣。
右手下意识往旁边摸索,直到触到温热的躯体才稍微平静。
姜枝背对他蜷缩着,呼吸均匀,发丝间几根白发在月光下刺眼得像刀光。
宁祉煜轻轻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像踩在棉花里。
浴室门关上的瞬间,他再也支撑不住,顺着瓷砖墙滑坐在地,手指深深插入黑发。
镜中的自己眼眶通红,嘴角却神经质地扬起,那是个扭曲的、模仿平时哄姜枝的甜笑表情。
冷水从花洒喷涌而出。
宁祉煜站在冰瀑下,拳头狠狠砸向墙面。\"砰\"的一声闷响,指关节破皮渗血,混着水流在瓷砖上晕开淡粉色的痕迹。
他盯着那些血丝,突然想起姜枝枕头下的药片,胃部一阵绞痛。
\"没用...废物...\"
少年咬牙切齿地咒骂自己,声音压得极低,\"连她都...\"
玻璃门突然被敲响。
\"祉煜?\"
姜枝的声音带着睡意,\"你没事吧?\"
宁祉煜瞬间关上水龙头。
镜子被水雾模糊,他胡乱抹了一把,强迫嘴角上扬:\"没事~\"
声音甜得发腻,\"枝枝怎么醒了?\"
门开了一条缝,姜枝睡眼惺忪地站在那儿,oversize的睡衣滑落露出半边肩膀。
她眯眼适应灯光:\"做噩梦了?\"
水珠从宁祉煜发梢滴落,在锁骨凹陷处积成小水洼。
他只裹了条浴巾,腹肌随着急促呼吸起伏,右手背的伤口还在渗血。
姜枝瞬间清醒,抓住他手腕:\"手怎么了?\"
\"不小心撞到...\"
少年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姜枝的拇指抚过伤口边缘,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宁祉煜突然发现她指尖冰凉得像具尸体。
\"等我拿药箱。\"姜枝转身要走。
宁祉煜猛地从背后抱住她,湿漉漉的胸膛贴着她脊背。
水珠顺着两人相贴的皮肤滑落,在睡衣裙摆晕开深色水痕。
少年手臂像铁箍般收紧,鼻尖埋在她颈窝深深吸气,仿佛要确认她的存在。
\"怎么了?\"
姜枝轻声问,掌心覆上他交叠在小腹前的手。
宁祉煜摇头,发梢的水蹭湿她肩膀。
姜枝转身,却被他捂住眼睛:\"别看...\"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很丑...\"
姜枝拉下他的手。
少年眼眶通红,睫毛湿成一绺一绺的,嘴角还强撑着上扬的弧度,像个坏掉的玩偶。她踮脚吻他颤抖的眼睑,尝到咸涩的泪水。
\"做噩梦了?\"
宁祉煜点头,喉结滚动。
他突然咬住自己下唇,力道大得立刻见血。姜枝惊呼一声去掰他牙齿,却被他扣住后脑勺吻住。
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血珠混着泪水滚落,在她锁骨汇成小小的红色湖泊。
\"枝枝...\"
少年声音破碎,\"枝枝...枝枝...\"
每一声呼唤都像在念咒,仿佛多说几次就能把人刻进骨髓。
姜枝被他勒得肋骨生疼,却还是轻轻拍着他的背。
宁祉煜的抽泣渐渐失控,背部肌肉痉挛的样子像只被抛弃的小兽。
她抚摸他后脑勺,摸到满手湿润,不知是水还是汗。
\"不哭了...\"
姜枝用袖子擦他眼泪,\"我在这呢。\"
这句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
宁祉煜突然跪倒在地,抱着她的腰嚎啕大哭。眼泪决堤而出,打湿她睡衣下摆。
他哭得那么凶,以至于开始打嗝,却还是死死抓着她的衣角不放。
\"我...嗝...看到...嗝...\"
宁祉煜试图说话,却被抽噎打断,\"天台...药...白发...\"
姜枝浑身僵硬。
她缓缓蹲下,捧起少年泪湿的脸:\"你...知道了?\"
宁祉煜的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点头,又摇头,最后把脸埋进她掌心:\"只知道...嗝...一点点...\"
声音闷在皮肤上,\"枝枝不告诉我...\"
月光从浴室窗户斜射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银色分界线。
姜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春季比赛后台,十八岁的宁祉煜拿下五杀,被粉丝围住要签名。
现在这匹狼在她掌心哭到打嗝。
\"怕影响你比赛...\"
姜枝轻声说,拇指擦去他不断涌出的泪水,\"只是...怀孕几率低而已...\"
宁祉煜猛地抬头,黑眼睛里还汪着水:\"只是?\"
声音陡然拔高,\"枝枝吃激素药吃到吐!长白头发!\"
他抓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这里...嗝...疼得要死...\"
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重。
姜枝发现他胸口有几道新鲜抓痕,像是自己无意识挠的。她俯身亲吻那些红痕,听到少年倒抽冷气。
\"不影响寿命。\"
她贴着皮肤说,\"医生说是...内分泌问题...\"
宁祉煜突然把她扑倒在地毯上。
浴巾散开,赤裸的皮肤相贴,心跳隔着肋骨互相撞击。
少年撑在她上方,泪水滴在她脸上:\"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声音委屈得像被抛弃的流浪狗,\"我们...嗝...不是说好没有秘密...\"
姜枝抚摸他湿漉漉的黑发。
那根白发缠在她指间,在月光下银得刺眼。
宁祉煜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嘴唇擦过她掌心:\"我查了...嗝...戊酸雌二醇...\"每个字都像刀片刮过喉咙,\"枝枝疼不疼?\"
这个问法太狡猾了。
不问为什么吃,不问有什么后果,只问她疼不疼。
姜枝眼眶发热,视线模糊成一片。
宁祉煜的吻落在她眼皮上,舌尖卷走溢出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