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民目视徐庶,急曰:“军师必有良策以教某?”
徐庶轻摇羽扇,从容对曰:“某观黄祖此来,必为十艘艨艟战船。”言罢以扇指江面,但见波涛浩渺,舟楫如林。
“莫非欲夺我舟师!”刘民拍案而起,甲胄铿然作响。
徐庶颔首曰:“自颍川星夜遣数十能工巧匠至此,伐木铸铁之声昼夜不息,此等动静岂能瞒过荆州耳目?”语未竟,鲁肃抚须接道:“恐其觊觎者非惟舟楫,更欲尽收匠人于麾下矣。”
于是徐庶运筹帷幄:先令舟师遁入江畔河汊,伐巨木为栅,铸铁链为锁,使战船若困蛟龙;复于芦苇深处伏精兵三千,强弓劲弩皆藏于舟中。更将工匠迁入皖县城中,四门设卡,森严壁垒。
时黄叙、刘磐在侧,此二人久居荆襄,深谙刘表虚实。徐庶问及黄祖部属,黄叙抱拳曰:“昔闻家父言,此人贪如饕餮,暴若虎狼,刘景升常以金帛羁縻之。”
刘磐继曰:“其帐下有锦帆贼甘宁者,字兴霸,水战如蛟龙戏浪,陆战似猛虎出柙,诚劲敌也。”
闻“甘宁”二字,刘民目露精光——此正《名士谱》所列当世第一等豪杰也,遂问刘磐:“元固可敢与之争锋?”刘磐赧然垂首:“某尝观其演武,二十合内必为所擒。”刘民复顾黄叙:“若与元固并辔而战,可生致之否?”
黄叙面有难色,抱拳对曰:“末将等虽竭力死战,或可驱退贼寇,若欲生擒,实乃痴人说梦耳!”刘民求将心切,欲令刘磐、黄叙、华雄、蒋钦、周泰、陈武六员虎将合围,慨然曰:“六军合围之势,何愁此獠不擒?”
忽闻帐外喧哗,三员水卒被抬入帐中,周身血染征袍,手足皆创,面如金纸,唇齿战栗。
陈武气若游丝,强撑奏曰:“启禀小王爷,贼船坚如铁壁,吾等三人拼死方凿沉一舰!此计断不可续,末将等罪该万死......”
刘民急趋前执其手,温言抚慰:“壮士已立殊勋,何罪之有?速速调养为要。”即召华佗诊视。华神医凝神切脉,颔首叹曰:“幸得三位壮士年富力强,体魄雄健,若换常人,纵不毙于刀兵,亦当殒于霜寒矣。”
“可会落下残疾?”刘民焦灼追问。华佗捋须莞尔:“主公宽心,老朽开几剂温经通络之方,辅以参茸固本,旬日间当可策马疆场。”周泰闻言勉力睁目,慨然赞曰:“先生真乃扁鹊再世!”
此时探马飞报入帐:“启禀主公,上游五十艘艨艟顺流而下,距我水寨仅三十里之遥!”鲁肃屈指暗算,肃然曰:“元直兄,观其阵势,黄祖所部不下五千精兵,此诚劲敌也。”
徐庶额角沁汗,暗忖:子敬素来持重,既有良策何故吞吐!刘民目光如炬,灼灼直视徐庶,静候军师调度。
徐庶袍袖微颤,忽以竹杖点地,沉声问曰:“敢问主公,楼船水寨与皖县城池,二者孰轻孰重?”语未竟,帐外战鼓骤起,如闷雷滚动,江风挟裹着敌军战吼,似怒涛拍岸而来。
此诚两难之境也!刘民踌躇良久,犹疑难决。若固守楼船,则皖县危如累卵;若回师护城,则楼船恐遭不测。此决断关乎社稷安危,稍有不慎则满盘皆输。
徐庶额角沁汗,拱手以待,然刘民仍负手绕室,眉峰深锁。忽闻案牍砰然作响,刘民振衣而起,声嘶力竭曰:“二者皆不可失!素闻元直、子敬运筹帷幄不输子房,岂惧黄祖此等庸碌之辈!”
鲁肃闻此激将之言,霍然离席,长揖及地道:“恳请元直兄率八百虎贲守御楼船,肃与吕范虽不才,愿效飞虎守城之志。”
徐庶蹙眉欲言:“然皖县城防单薄,衙役士卒不足百数...…”言未尽而鲁肃已然正襟危坐,指节轻叩舆图:“吾意已决,惟请蔡氏才女并庞、乔三姝留驻城中。”
徐庶忽拊掌而笑:“子敬欲用空城之计乎?”鲁肃赧然抚须:“噫!看破莫言破。”徐庶闻言仰天大笑,抚肃肩曰:“妙哉!子敬真国士也!”
当夜徐庶遣黄叙星夜兼程求援孙坚。忽见一少年按剑出列,朗声道:“末将吕蒙,自幼熟稔江淮水陆,愿为军师驰传羽檄!”其声清越如金玉,帐中烛火为之一颤。
刘民暗忖曰:吕子明虽非吾所喜,然位列江东四大都督之列,亦足登吾三国名士榜次席,果有经略之才。遂抚掌笑赞:“吾素闻子明机敏过人,足当大任!”
却说黄祖舟师沿江逡巡,终窥得楼船藏匿之所。然江中树桩横陈,铁索拦江,舰不得进。黄祖乃令艨艟列阵,欲遣士卒登岸破障。
徐庶立高阜之上,黄旗展处,华雄、徐荣伏弩齐发,矢如飞蝗,荆襄士卒中者如刈草芥。荆州军以霹雳车还击,飞石坠处,亦伤弓手数十。
黄祖怒甚,复驱楼船欲近东岸,又逢黄叙、刘磐据险死守,刀戟如林,矢石如雨。祖嗔目大呼:“兴霸安在!”声若雷霆。
但见甘宁持盾挥刀,背负铁链,厉声应道:“末将在!”其声震江水。
黄祖观敌良久,乃指东岸曰:“彼军不过二三百疲卒,兴霸可率锐卒破之!”甘宁领命,先锋营皆着犀甲,执短兵。矢石交加间,甘宁率敢死之士踏浪冲滩,虽锋镝贯甲而不退,真虎狼之师也。
两军阵前,箭似流星坠地。甘宁舞盾腾挪,蔽身如壁,亲冒矢石,率部曲蹈锋而进,步步逼抵水滨。
徐庶见状,急挥赤帜,喝令强弩攒射甘宁所部,复遣胡响、胡亮率亲卫驰援。
胡响踟蹰曰:“主公安危系于末将,焉敢轻离?”当是时也,吕雯仗剑而出,正色曰:“元功速往!此间自有妾身护持!”其声清越如佩玉鸣鸾,凛然有丈夫气。
眼见甘宁甲胄带箭,距滩头仅二十步。正危急间,忽闻杀声震天,胡响、胡乱引铁甲卫自侧翼突至,如怒涛拍岸,将黄祖水军截作两段。
甘宁所部本已登岸,骤遭夹击,阵脚大乱,舟中士卒竟相推挤坠江者十之三四。黄祖艨艟在江心打转,终不能近岸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