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磐神色自若,探怀取出一方锦函,朗声道:“此间有呈刘荆州之密札,真伪自可剖白于明公案前。”
黄祖目露凶光,探手欲夺,刘磐早将锦函藏于袍甲之内。“黄府君明鉴,此乃先帝手泽,非刘牧伯不可启封。”
黄祖疑是弘农王刘民缓兵之计,勃然作色道:“竖子安敢诈我!刀斧手何在?速将此獠推出辕门枭首!”
丹陛之下甘宁趋前拱手:“府君息怒。末将尝与此子交手,其枪法暗合古意,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观其姓氏,恐系刘牧族中菁英,若妄加屠戮,荆襄问责之日,恐难周全。”言罢以目示左右,帐下甲士皆按剑迟疑。
黄祖闻言沉吟,狼顾左右曰:“且囚于槛车,待本府破皖县、夺楼船,再缚送襄阳不迟。”
刘磐怒目圆睁,声震屋瓦:“吾叔父坐镇荆州,德被江汉,文修武备,万里肃清,兆民悦服。尔等纵兵掠民,戕害无辜,此等悖逆之举,岂能见容于刘牧伯!”
黄祖冷笑掷令箭于地:“将在外则王命尚有所不受,况州牧乎?待吾焚其舟楫,尽取吴会珍宝,刘景升自当具牛酒犒军!”遂命亲卫以帛塞其口,铁链加身。
皖县城头,刘民闻报捶案长叹:“失吾麒麟儿矣!”其声凄怆,惊起寒鸦阵阵,暮云为之低垂。
徐庶见其怒形于色,急趋前禀曰:“主公勿忧,庶早料黄祖有此谋,已密遣刘磐暗谒景升公,使其离间黄汉升、甘兴霸等骁将与主将之隙。”
刘民闻言涕泗交颐,拊掌叹曰:“军师妙算,真乃鬼神莫测!”复问曰:“如此虎贲之士,何时得为我用?”徐庶摇扇而笑,神色自若道:“机缘至时,自当来投。”
刘民见其语带玄机,亦不复追问,乃正色道:“若黄祖再举兵来犯,当何以御之?”徐庶羽扇轻摇,遥指庭外笑曰:“献策之人至矣。”话音未落,但见鲁肃宽袍带风,疾步入堂,朗声曰:“主公勿虑,肃夜观星象,已得退敌良策矣。”
却说孙坚与黄忠之子各率精骑百人,星夜驰往江夏。皖县距江夏约六百里,骏马飞驰不日可达。
孙坚驻马问曰:“吾等仅二百轻骑,恐难撼江夏城防,守军未必告急于黄祖。”黄叙沉吟半晌,目露精光,附耳低语:“将军岂不闻虚则实之?某有一疑兵之计。”
孙坚急问其详,黄叙以鞭指城郭曰:“可分兵为二,一军张旗擂鼓作攻城状,一军乔装潜入,举火为号。待其自乱,必遣使求援。”言毕,二人相视而笑,各引部曲分道而行。
孙坚闻之,颔首不已,心下暗叹:“此计甚妙!”二人计议既定,乃分兵而行:孙坚率虎贲之师于城外虚张声势,黄叙则引十余亲卫精卒潜行入城。
是夜星河隐曜,孙坚星夜率部悄然潜近江夏城,令士卒多执炬火,使火光冲天,旌旗遍插山岭,恍若万马千军压境。
城堞守卒遥见火蛇蜿蜒,旌旆蔽空,仓皇失措,急禀黄忠:“将军祸事!城外贼兵漫山遍野,恐不下二千之众!”
忽有数卒缚黄叙至帐前,禀曰:“此贼欲焚我军粮,更于市井劫掠财帛,乞将军明断!”黄忠骤见亲子现于军帐,惊骇无状,急屏左右,执其臂而问曰:“吾儿何至如此?”
黄叙乃从容具述:“刘公子率黎庶南徙,造楼船东渡北海。然黄祖在皖县滥射百姓,劫掠财货,恶贯满盈,今复屯兵围城,小王爷危如累卵......”言至此,黄忠怒发冲冠,捶案长叹:“刘景升宠信奸佞,致生此祸。然吾为帐下裨将,岂能匡正黄祖之失?”
黄叙见父犹疑,遂进言:“鲁子敬先生有连环妙策......”语未毕,黄忠已捻须蹙眉:“子敬先生真乃谋略之士!然此计一出,恐令老夫深陷泥淖矣!”其声虽低,目中精光乍现,似有万千韬略暗藏胸臆。
黄叙趋前拜道:“父亲明鉴,今小王爷仁德广布,怀柔四海,运筹帷幄颇有伊吕之风。朝廷宿将皇甫嵩、徐荣、华雄皆已执鞭随镫,大儒郑玄、孔融等俱愿献芹,更兼徐元直经纬之才,鲁子敬经世之略。若得父亲虎威相助......”
黄忠抚须长叹:“痴儿!尔不见刘使君年未弱冠,未有根基?当世门阀皆效狡兔三窟,父子分侍诸雄,吾等岂可孤注一掷?”忽又蹙眉道:“汝与元固同往,何故独归?”
黄叙闻言伏地恸哭:“黄祖暴戾恣睢,屠戮百姓如刈草芥。元固兄仗剑直言,竟自投虎穴!”言罢以额触地,青砖尽染涕痕。
老将军拍案而起,甲胄铿锵:“祸矣!元固性如烈火,黄祖量若鸡肠,此去必生齮龁!”腰间宝刀应声出鞘三寸,寒光映得堂前烛火皆黯。
黄叙膝行而前,泣血哀求:“元固与儿刎颈之交,父亲万望施以援手!”声如孤雁哀鸣,绕梁不绝。窗外骤起狂风,卷得庭前松柏簌簌作响,似为忠义之士作悲歌。
黄忠正色道:“今敌兵环伺城垣,吾为守城主将,安能弃城而救私情乎?”黄叙急禀曰:“城外孙坚所部不过虚张声势,父亲但遣轻舟飞报黄祖求援即可。若再逡巡不决,元固兄长性命危若累卵矣!”
黄忠默然良久,方徐曰:“事已至此,姑且依汝之计。然城防诸务断不可懈怠分毫,稍有不慎则阖城俱危。”言毕即召心腹亲随,密令其备快船三艘,趁夜分道求援。
父子筹谋竟夜,及至翌日拂晓方歇。为掩人耳目,黄忠特简两员忠勇校尉,令其押解黄叙等“囚徒”至郊野行刑。待至荒僻芦荡间,校尉乃解其枷锁,暗纵众人遁去。
却说黄叙等潜行与孙坚会师后,孙文台当即命将士伐竹为帚,系马尾而驱驰于林麓之间。但见烟尘蔽日,蹄声震地,恍若千军奔袭之势。又令士卒多树旌旗,伐木造梯,佯作整备攻城之状。
三军皆衔枚疾走,暗伏于城东五里松林之内,专待黄祖援军至时,东西合击以破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