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民于城中巡行一遭,见张昭治绩斐然,心下甚慰。遂擢张纮为郡丞,更解腰间玉佩相赠,以示“君子比德于玉”之意。
居广陵数日,乃启程赴长山封邑。时广陵城雄踞江海之交,北望但见淤沙漫衍,直抵琅琊。魏延、甘宁辈皆北地武夫,华雄、徐庶亦未尝睹海,周瑜虽江东子弟,然少居舒城,今皆凭舷而望,但见:
百里蒹葭随风偃仰,万顷潮泥映日浮金。远舸如芥浮沉于云水之际,白鸥似雪起落于汀渚之间。海气挟咸腥扑面,淤壤混芳洌袭人。尤有丹顶鹤昂首阔步于浅滩,朱冠灼灼若流霞坠地;白鹭振翅掠波,素羽皑皑似琼屑纷飞。黑嘴鸥群聚啄食,黑脸琵鹭浅涉觅鳞,真个是“羽族栖迟水国春”之象。
正观此造化奇景,忽闻周瑜抚栏惊呼:“诸君且看!彼处竟有役奴如蚁,负枷劳作于泥淖之中!”众人循指望去,但见......
刘民闻之愕然,暗忖:“封建之制自战国始,迄今已五百余载,何来奴隶耶?”凝眸细观,但见滩涂之上,果有众人劳作,列队俨然,秩序井然。或网罟捕鱼,或养殖蚌蛤,或插秧种稻,皆俯首屈膝,形同牛马。
忽有水卒飞报:“主公,海上有扁舟数十,徘徊不去,如之奈何?”
刘民急召徐庶、周瑜、甘宁等共议。公瑾目力甚锐,抚掌曰:“此必海寇也!彼辈惯于监视渔户,伺机劫掠,犹如鸱鸮之窥伺雏鸟。”
刘民拍案而起,方欲下令出击,元直遽止之:“且慢!兴霸、文长、子翼可分率战船,自东、南、北三面合围,务要一鼓成擒,勿使漏网!”
三将得令,即刻扬帆出港。甘宁率赤马舟横截东路,魏延领青雀舰堵住南路,苏飞驱玄甲船封锁北路。海寇见状大骇,欲作鸟兽散,然三面铁壁合围,恰似瓮中捉鳖。
霎时间,怒涛翻涌,箭雨蔽空。刘民水师奋勇争先,斩首百余级,残寇狼狈窜入河汊,犹困兽之斗。血染碧波,尸浮海面,昔日猖獗之海寇,今成釜底游鱼矣。
海盗们穷途末路,纷纷跃入海中,欲借滩涂登岸。然此处淤泥遍地,海盗们深陷其中,动弹不得,如瓮中之鳖。
魏延趋前禀道:“主公,此辈恶贯满盈,不如乱箭射杀,以绝后患?”
刘民摇首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必赶尽杀绝?”
徐庶进言:“方今天下板荡,最缺者莫过于劳力。此辈虽为盗匪,然筋骨尚健,不如收编为用。”
刘民立于船首,远眺淤泥中挣扎的海盗,面上浮现得意之色。遂下令道:“兴霸、苏飞,速去擒拿此辈海盗,务要一网打尽!文长,汝带人解救那些被掳渔民。”三人领命而去。
须臾,魏延押一人来报:“此人自称乃陶恭祖帐下幕僚,请主公示下。”
徐庶观此人相貌清奇,举止儒雅,细看之下恍然大悟:“元龙兄,何故沦落至此?”
陈登赧然道:“惭愧!陶谦委任登为典农校尉,率渔民于海滨屯田,不意遭此海盗所掳。若非元直兄相救,几成阶下囚矣!”言罢长揖及地。
徐庶轻摇羽扇,将刘民引至身前,含笑道:“元龙兄此言差矣!若论谢字,当谢长山王才是。”
陈登闻言,方才注目打量刘民。见其虽身形未足,尚在总角之年,然眉宇间自有一股轩昂之气,举手投足间隐现王者风仪。登即整肃衣冠,郑重行以稽首之礼。
刘民暗自思忖:陈元龙者,实乃汉末奇才。其人襟怀磊落,性情沉毅,腹藏韬略,胸有济世之志。更兼博览群书,学贯古今。惜乎玄德公未能尽其才,孟德亦未尽其用,年未不惑便卒于东城太守任上。较之杨德祖,同为千古憾事。若论功业,在吾三国名士谱中,当列第三等前列。然今日一见,观其神采气度,实有经天纬地之才,若能悉心栽培......
思及此,刘民朗声道:“孤乃先帝之子刘民,今得遇元龙,实乃三生有幸。不知元龙今后欲作何打算?”言罢,目光如电,直视陈登双目。
陈登眼中精光一闪,傲然道:“长山王?恕登孤陋寡闻。今刘皇叔仁德布于四海,英雄之名播于九州,登愿效犬马之劳。”
刘民闻言不怒反笑,心知此子果然傲骨嶙峋,然亦见其抱负不凡。遂温言道:“元龙兄既已决意,孤不便强留。方今天下板荡,群雄并起,此去恐非坦途。”略作停顿,复道:“倘他日元龙兄遭逢困厄,不妨再来寻孤。虽力薄才疏,亦当倾力相助。”
陈登闻此言,神色微动,拱手作揖道:“蒙长山王垂爱,登铭感五内。倘有机缘,必当结草衔环以报。”言未讫,忽而口吐朱红,身形踉跄,几欲倾颓。
刘民见状,急唤神医华佗前来诊治。华佗把脉片刻,蹙眉道:“元龙胃中虫豸积聚,几近成痈,此乃贪食腥物所致。”遂煎得汤药两升,陈登先服一升,少顷复尽余药。
俄而,陈登呕出三升许虫,其虫首赤如丹,尚在蠕动,半身犹带生鱼之形。病势既缓,陈登忙不迭长揖到地:“华神医再生之德,登没齿难忘。”
华佗捻须叹道:“元龙久嗜生脍,此疾根深蒂固,三期之后恐再发作,非遇良医不可为也。”
陈登却神色泰然:“但得残躯能为黎民效力,于愿足矣。至于后事,且听天命。”复转向刘民,恳切言道:“小王爷,随某那一千渔户,恐亦多染此疾,敢请神医施以仁术。”
刘民立命华佗遍诊渔人。经旬日调治,众渔民病势渐瘥。然华佗仍谆谆告诫:“此疾贵在调养,生冷海味断不可复食。”陈登感激涕零,指天誓日必遵医嘱。
病愈后,陈登观刘民爱民若赤,与其匡世济民之志暗合,不觉赧然汗下,遂整衣正冠,肃然拜道:“明公仁德,登愿执鞭随镫,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