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后,士碧又将张裕所作的后一首诗细细吟诵一遍,蹙眉问道:“文欣姑娘,南和先生这诗究竟作何解?”
庞月略作沉吟,展颜笑道:“姐姐且宽心,令尊大人定能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士碧犹自不信,只道她是虚言安慰,便执袖央求:“公主殿下,还望明示。”
庞月幼时曾随其父庞德公习得些许卜筮之术,然则哪识得甚么“元伯”?只得掐指推算,道:“姐姐须知,州牧大人乃享耄耋之寿数,尚有三十余载清福可享。”至于诗中“子嗣旗帜偃”五字,实为大凶之兆,预示士夑诸子难继大统、不得善终。然此等言语,庞月岂敢明言?
却说华佗与李严、邓芝归来,不消多时便配好“软筋散”解药,众将士服下后渐复气力。华佗又为蓝月诊脉,复嗅其随身香囊。
华佗一面启药箱,一面道:“姑娘玉体并无大碍,老朽开几剂方子调养即可。只是这香囊......”忽而皱眉,“内中似有曼陀罗花气息。此花虽有麻醉之效,却含剧毒,若久嗅之,恐伤及根本。”
蓝月闻言色变。此香囊乃其母亲手缝制,内中香料皆经精挑细选,怎会有毒物?急问:“元化先生,妾身自幼佩戴此物,何以至今无恙?”
华佗捋须叹道:“盖因宛阳公主乃特异之体,故能化解此毒耳。”
“然则王兄与伯康、元凡、玲琦诸君亦为香囊所惑,如之奈何!”蓝月急得泪盈于睫,几欲泣下。
华佗捻须沉吟道:“欲解此毒,须寻一味‘龙涎香’的奇药。此物稀世罕有,恐唯大内深宫或有所藏。”
士碧忽敛衽施礼道:“华神医,此物州牧府中倒有收藏。”
蓝月急执士碧素手,哀恳道:“阿姊,王爷乃当世第一等仁人,待救得他性命,务必要从府中取得‘龙涎香’才是!”
士碧正色颔首:“这个自然!待我救出家严,非但要将‘龙涎香’相赠,更当追随王爷共扶汉祚。”
蓝月闻言默然,心中既喜且酸,百味杂陈。
忽见士碧取出张裕所赠卦签,递与华佗:“华神医,南和先生嘱您过目此物。”
华佗细观卦象,不觉蹙额:“南和先生真乃洞若观火!若非他及早示警,吾辈皆成瓮中之鳖矣!”
庞月接来一看,登时怒发冲冠:“士祗竖子,其心可诛!”
原来那士祗早将程普、黄盖、韩当等宿将尽数遣去剿匪拓土,自家却与二弟士干、士颂率领交州五万精兵,暗伏于苍梧四境,专做那守株待兔的勾当。凡来救孙权的,或携奇珍异宝行商的,一概擒拿。更在要道设下十面埋伏,端的狠毒。
话说刘民、甘宁率水师沿西江入苍梧,殊不知已入士祗彀中,犹自懵然不觉,恰似瓮中之鳖,网中之鱼。
甘宁抚膺长叹:“险哉!如之奈何?”
小军师庞月效徐元直之风,拈一片枯叶轻摇,道:“将计就计可也。”
邓芝击掌应和:“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众议既合,遂各司其职。庞月、蓝月、士碧、山虎、山豹留守水师,佯作毒发无力之态,以惑敌目。邓芝则夜缒出城,欲召程普、黄盖、韩当诸将,外结援军,反成合围之势。
那士祗心怀叵测,早将程、黄、韩三将分而制之。程普领兵往郁林,黄盖赴交趾,韩当去合浦,各率千卒,名为平叛,实为调虎离山。
邓芝探得此情,心生一计。乃散金帛买通当地乡民二人,使其分赴合浦、交趾,啸聚山野,伪作叛乱。黄、韩二将果然引兵来剿。邓芝自坐镇桂林,如法炮制。不日间,三将皆被说动。
程普执邓芝之手泣曰:“吾等漂泊南疆,如失群孤雁。今闻主公遣师来援,真乃久旱逢甘霖也。”黄盖捶案道:“士祗老贼分我兵力,使将不将,兵不兵,此仇必报!”韩当亦切齿不已。三将遂整饬部曲,秣马厉兵,欲与刘民里应外合,共救仲谋。正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且说那孙权素来自矜才高,未纳鲁子敬之谏,一味长驱直入,直捣苍梧。及至入城,方知中计,悔之晚矣!不但孙仲谋与鲁肃遭软禁,程普、黄盖、韩当三将亦被交州军以剿匪为名,分隔西北,使其各自为战,音讯断绝。
邓伯苗闻之,不禁拊掌而叹:“士祗此獠,其心可诛!”
那程、黄、韩三将皆乃统兵良才,数年间厉兵秣马,暗访主公下落。忽闻孙权竟沉湎温柔乡中,俱顿足捶胸,怒斥:“竖子不足与谋!”
及邓芝至,众将如见曙光,皆拱手听令,誓要杀入州牧府,救出孙、鲁二人。
再说甘兴霸、天雄、谷峰、李正方、华元化五人,乔装扬州使者,大摇大摆直入州牧府,欲行擒贼擒王之策。因准备周详,士祗竟未察觉异样,依旧如法炮制,引众人至梧山别院温泉池。
甘宁与李严一左一右紧随士祗,天雄、谷峰则护持华佗缓步相随。及至别院,甘、李二人忽发难,如苍鹰搏兔,将士祗一举成擒。正是:妙计终须高人出,强中更有强中手。
且说那交州禁卫军如潮水般涌来,将甘宁一众围得铁桶相似。士祗虽被擒,却仰天狂笑:“尔等纵擒得我,岂能脱身而去!”
甘宁眼中精光一闪,扬声喝道:“尔等听真!汝主已成阶下之囚,识时务者速速弃械,免遭屠戮!”
众禁卫闻言,面面相觑,踌躇不定。忽见天雄、谷峰二人身形暴起,刀光闪处,数名甲士应声倒地。余众见状,肝胆俱裂,纷纷掷兵于地,伏地请降。
甘宁冷笑连连,揪住士祗衣襟,厉声道:“汝之计谋,已成泡影!速速招来,孙将军与鲁子敬囚于何处?”
士祗闭目咬牙,默然不答。甘宁大怒,掣刀在其面颊上一划,登时鲜血淋漓。士祗痛极,仍强撑骂道:“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甘宁抬腿便是一脚,正中其腹,士祗闷哼一声,蜷缩如虾。甘宁复连踹数脚,喝道:“看汝能硬气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