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兵械承托
紫云山矿洞深处，潮湿的岩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在昏黄摇曳的煤油灯光下，宛如撒落的碎钻。洞内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机油味与潮湿泥土混杂的气息，层层叠叠的木箱整齐排列，箱角的弹孔与划痕诉说着它们经历过的战火硝烟。杨涛裹紧那件沾满机油与补丁的白大褂，用冻得发红的手掀开最上层的油布，露出一排排泛着幽蓝冷光的栓动三八式步枪，金属枪身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仿佛沉睡的钢铁巨兽。
李云龙握着刚到手的勃朗宁手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上精致的雕花，忽然瞥见眼前的场景，双眼瞬间瞪得如铜铃般大小。他大步跨上前，军靴重重踩过满地弹壳，发出清脆的哗啦声响，惊飞了栖息在洞顶缝隙中的几只蝙蝠。\"杨兄弟，你这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一千支三八式？还有十万发子弹？你紫云山莫不是把鬼子的老巢给端了？\"说着，他弯腰利落地抽出一支步枪，手腕翻转间熟练地拉动枪栓，金属撞击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回荡在整个矿洞。
杨涛倚着斑驳的木支架，白大褂的下摆早已被机油浸透，沾着星星点点的铁屑。\"上个月截了鬼子三趟运输队，\"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指向角落锈迹斑斑、还在发出轻微嗡鸣的机床，\"再加上兵工厂的兄弟们日夜轮班赶工，才攒下这些家底。不过从今天起，这些老伙计也该歇歇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慨，仿佛在与多年的老友告别。
老周叼着烟袋从堆积如山的弹药箱后转出来，烟锅里的火星随着他的动作明灭不定，腾起的烟雾在灯光中缭绕，模糊了他布满皱纹的脸。\"老李，你摸摸这枪膛。\"他递过一支步枪，枪管还残留着擦拭用油的特殊气味，\"咱现在造的新枪，膛线精度比鬼子原厂货还强三分。\"老人粗糙的手掌上，厚厚的老茧记录着无数个与钢铁打交道的日夜。
李云龙眯起眼睛，将步枪举到灯光下仔细端详，食指探入枪膛轻轻摸索，突然神色大变：\"好家伙！这螺旋纹的咬合度......\"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赞叹，\"杨兄弟，你不会真打算用这土机床，造出能跟鬼子精良装备媲美的半自动步枪？\"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又隐隐有期待。
洞外，寒风呼啸着灌进矿洞，夹杂着远处兵工厂传来的阵阵金属敲击声，叮叮当当，如同激昂的战歌。石头抱着一箱零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少年清秀的脸上满是汗水，发丝被浸湿后贴在额头上：\"杨头儿，新一批冲压机模具试好了！\"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脯剧烈起伏，瞥见李云龙手中的步枪，眼睛顿时亮得惊人，\"李团长，这老枪打一枪拉一下栓，哪有咱们的新家伙好使！咱的新枪，突突突几下，保准把鬼子打得屁滚尿流！\"
杨涛没有接话，只是从木箱底层小心翼翼地翻出一支样枪。枪身表面刻着醒目的\"灭寇壹号\"钢印，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握住枪身，感受着武器传递的温度，然后扣动扳机。\"咔嗒\"一声，空枪的击发声清脆利落，如同山间清泉的叮咚，在寂静的矿洞中格外悦耳。\"八发弹匣供弹，改良后的枪机结构，\"他的声音里带着自豪与自信，\"新兵练个三天，保准能上手杀敌。\"
李云龙迫不及待地接过样枪，反复端详，手指轻抚过枪托处精心设计的防滑纹路，还带着工匠手心的余温。\"你这是要彻底革了三八大盖的命！\"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杨涛，眼神中透着关切，\"可这么多新枪列装，弹药跟得上吗？别到时候枪有了，子弹没了，那不成了烧火棍？\"
\"这就是找你来的原因。\"杨涛推开里间沉重的木门，一股刺鼻的火药味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小山的黄铜弹壳，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光，仿佛一座金色的宝藏。\"十万发子弹看着不少，\"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但等新枪全面换装，不过是杯水车薪。新一团路子广，能不能从阎锡山那儿搞点无烟发射药？\"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要是方便，看看能不能多弄些鸭绒过来。\"
李云龙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鸭绒？要那玩意儿做什么？难不成给兄弟们做棉袄？\"
杨涛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摆摆手：\"先别问用途，能弄到多少算多少。有些事，提前准备着总没错。\"
这时，洞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连长抱着登记簿匆匆跑进来，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杨指挥，兵工厂报来数据——每月能产三百支新枪，但缺二十吨钢材。\"他一眼瞥见李云龙手中的样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灭寇枪'？听说比鬼子的九九式还厉害？要是咱们战士都用上这枪，小鬼子还不得吓得尿裤子！\"
李云龙突然放声大笑，用力拍着杨涛的肩膀，爽朗的笑声在矿洞中回荡：\"好你个老杨！表面说清库存，实则拿我当白手套！\"他将样枪利落地背在身后，眼神坚定，\"发射药的事包在我身上！鸭绒......我也尽量想办法！不过......\"他狡黠地眨眨眼，\"新枪可得优先装备新一团，没意见吧？咱新一团，那可是打鬼子的急先锋！\"
老周吧嗒着烟袋，烟杆指向洞外：\"老李，你可别光盯着枪。\"他费力地掀开另一块厚重的油布，露出几门经过改装的迫击炮，炮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计算痕迹，\"这'没良心炮'的威力，上次鹰嘴崖你也见识过。一炮下去，小鬼子连渣都不剩！\"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员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里的电报单还带着余温，字迹被汗水晕染得有些模糊：\"日军增派一个联队，正朝紫云山方向移动！\"
矿洞内瞬间陷入死寂，唯有油灯芯偶尔爆裂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杨涛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快步走到墙边，抓起那张布满红圈与箭头的作战地图，红铅笔在地图上重重圈出几个关键据点，仿佛在勾画敌人的葬身之地。\"来得正好。\"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转头看向李云龙，\"新枪总得试试锋芒。这些老三八式，就当给鬼子的'见面礼'，引他们入瓮！\"
李云龙抽出腰间寒光闪闪的武士刀，刀锋破空，精准地削断悬垂的钟乳石。\"痛快！我新一团打先锋，用老枪诱敌，等鬼子进入射程......\"他猛地收刀入鞘，动作行云流水，\"就让他们尝尝'灭寇枪'的厉害，好好见识见识咱中国人的厉害！\"
石头突然举起手中的零件，大声喊道：\"我带童子军在后方埋雷！上次改良的跳雷，炸得鬼子哭爹喊娘！这次，我们要让鬼子有来无回！\"少年脸上沾着机油与灰尘，眼神中却燃烧着炽热的战斗渴望。
然而，就在这紧张的战前筹备氛围中，一声严厉的怒吼突然打破了平静。\"在弹药库里吸烟？谁给你的胆子！\"杨涛的声音如同惊雷，在矿洞中炸响。众人惊愕地回头，只见杨涛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一个箭步冲到老周面前，猛地夺下他手中还在冒烟的烟袋，狠狠摔在地上，用脚反复碾灭。
老周这才如梦初醒，望着满地的烟灰，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局促不安：\"我......我这老糊涂，一时忘形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与自责。
\"一时忘形？\"杨涛指着四周堆积如山的弹药箱，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满是怒火，\"这里随便一颗火星，就能把紫云山炸上天！刘二柱的事才过去多久，军规都忘了？\"他转向张连长，语气冰冷如霜，\"按规矩，关三天禁闭，抄写军规五十遍！让他好好记记，什么事能做，什么事绝不能碰！\"
洞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李云龙默默收起笑容，弯腰捡起老周的烟袋，递过去时低声说道：\"老周，这可是要命的事。在这弹药库里，一根火柴都能酿成大祸，千万大意不得。\"石头吓得赶紧蹲下，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的零件，大气都不敢出。
杨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家记住，\"他的目光扫过洞内每一个人，声音虽然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纪律是紫云山的命脉，是我们能打胜仗的根本。没有铁的纪律，再精良的武器也是废铁！\"他望向洞外即将破晓的天空，那里，黑暗正在被曙光一点点驱散，他握紧了拳头，\"这场用钢铁与智慧书写的抗战，才刚刚开始，容不得半点疏忽。我们不仅要用枪炮杀敌，更要用纪律守护住我们的家园与希望！\"
矿洞深处，机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新一批步枪正在流水线上成型。而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却如同一张紧绷的弓弦，预示着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