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暗潮汹涌
紫云山寨的深秋裹着浓稠的血腥味，枯黄的草木垂挂着焦黑的残枝，在冷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临时搭建的医疗棚里，潮湿的地面铺着发霉的稻草，数十名伤员横七竖八地躺着，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林晓梅戴着用碎布条缝制的简易口罩，指尖在沾满脓血的手术器械上微微发颤。她正为一名腹部贯穿伤的战士缝合，羊肠线穿过血肉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伤员咬着木头棍子，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砸落在满是血污的草席上。
“司令！松本联队退回青崖镇据点了，但......”于曼丽撞开破旧的布帘冲进来，军帽不知去向，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裤脚还在滴落浑浊的泥水，靴子上沾满暗红的血泥。她警惕地扫视四周，压低声音时喉间泛起血锈味，“截获的密电显示，华北司令部增调了坦克部队，还有......”她从怀里掏出一张被雨水洇湿的纸片，上面的密文还带着淡淡的药水痕迹，“生化武器专家。电文提到‘樱花计划进入最后阶段’，根据情报科破译的密码本，这很可能与毒气或细菌武器有关！他们甚至提到要‘净化紫云山脉’......”
杨涛正在擦拭刺刀的动作骤然僵住，刀锋映出他眼底跳动的血丝。三日前顺溜牺牲时溅在他脸上的血痕尚未洗净，此刻又被冷汗浸透。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让赵铁牛带民兵团即刻加固所有防线，地道入口必须用青石封死，再泼上桐油！所有通风口加装滤网，准备湿棉被！”他将刺刀狠狠插入木桌，刀身震颤着发出嗡鸣，“陈九霄，限你三小时内用旋翼机残骸改装出信号干扰器，决不能让鬼子的坦克与步兵建立通讯！哪怕把所有能用的零件都拆了！”
陈九霄的脸几乎要贴到电路板上，油污混着汗渍在他脸颊画出诡异的纹路。他的指尖被电线烫出焦黑的痕迹，却浑然不觉。听到命令，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司令，铜线圈的存量连最基础的电路都凑不齐！”他突然扯下脖子上的铜质哨子——那是他飞行学员时期的信物，泛着温润的光泽，“只能拆了这个，还有......”他望向墙角扭曲的机枪零件，那些被炮火熔毁的金属还带着暗红的锈迹，“把能用的金属全熔了！但干扰范围最多覆盖两公里，根本拦不住坦克集群。而且强行启动的话，设备随时可能爆炸......”
话音未落，赵铁牛拄着新换的枣木拐杖撞开木门，义肢顶端还凝结着日军的脑浆碎块。他的粗布军装破成碎布条，肩头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顺着衣摆往下滴。“后山防线埋了三层连环雷，但火药只剩半缸！”他举起空荡荡的弹药袋，袋口挂着的弹壳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兄弟们平均每人只剩三发子弹，拿什么去挡坦克的钢铁履带？那些畜生的坦克炮一炮就能轰塌半面山！”
林晓梅突然打翻了消毒用的酒精瓶，刺鼻的气味瞬间冲淡血腥味。她的护目镜早已碎裂，用布条勉强捆在头上，发丝凌乱地垂落。“我在尝试改良黑火药配方，用草木灰混着锅底灰......”她的声音被山摇地动的引擎声撕碎——二十辆九七式坦克组成的钢铁洪流正碾碎山道，履带撕开地面的声响如同巨兽磨牙，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所过之处，百年古树被无情推倒，巨大的车辙印深达半米。更令人心悸的是坦克群后方，十二辆涂着樱花纹章的密封卡车缓缓驶来，车身上“极秘”字样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车缝间隐约渗出淡绿色的雾气。
“启动b计划！所有人进入战斗位置！”杨涛扯下染血的毛巾浸入污水桶，浑浊的水面顿时泛起暗红涟漪。他将湿漉漉的毛巾捂住口鼻，眼神坚定如铁，“林晓梅，带技术骨干销毁兵工厂所有图纸，哪怕烧成灰冲进茅厕！赵铁牛，让民兵把鹰嘴崖的滚木礌石全部推下去，给我砸烂第一排坦克！陈九霄，干扰器一旦完成，立刻发射电磁脉冲！”
陈九霄疯狂敲击着自制的干扰装置，裸露的电线迸出的火花接连烫在他手背上，烙出焦黑的印记。他的耳朵紧贴着机器，仔细听着内部零件运转的声音：“还有三十秒！”他嘶吼着将最后一个电容焊上电路板，“但这种强度的脉冲......设备会过载，很可能直接报废！”话未说完，一枚坦克炮弹擦着窑洞顶飞过，剧烈的气浪掀翻了半面土墙。他的后脑勺重重撞在机器上，鲜血顺着额头流入眼睛，视线一片模糊，却仍死死盯着示波器：“成了！他们的通讯频段全乱了！那些龟孙子现在就是睁眼瞎！”
顺溜的徒弟小林突然抓起改装过的狙击枪，枪托上还刻着师傅留下的战术口诀。他趴在断壁残垣间，碎石硌得膝盖生疼，瞄准镜里映出百米外坦克指挥塔的观察窗。屏住呼吸，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击碎钢化玻璃，将里面的日军炮手爆了头。但复仇的代价来得迅猛——二十余门坦克炮同时转向，密集的炮火瞬间将整个山头犁成焦土。碎石如雨点般砸落，小林的右腿被弹片削去大半，白骨森森外露，鲜血喷涌而出，却仍死死抱着枪不肯松手，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快撤！进地道！”杨涛拽着昏迷的小林滚进掩体，飞溅的弹片擦着他耳际划过，留下一道血痕。透过弥漫的硝烟，他望见松本雄二站在指挥坦克上，缠着绷带的左肩还渗着脓血，却张狂地挥舞着军刀：“杨涛！皇军的‘樱花’即将绽放，你们的末日到了！大日本帝国的铁骑，将踏平你们这群蝼蚁！”
地道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混合着伤员的呻吟与燃烧的煤油味。地道壁上渗出的水珠不断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林晓梅就着摇曳的灯火焚烧技术图纸，火焰舔舐纸张的声音里，她突然想起三天前顺溜临终前塞给她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改良版的飞雷炮设计图。泪水砸在图纸上，很快被火苗吞噬：“这些畜生......他们带来的生化武器，可能是比毒气更可怕的东西。听说他们在东北用活人做实验，那些可怜的同胞......”她的声音哽咽，手中的图纸化作灰烬。
赵铁牛用匕首在地道壁上刻着陷阱标记，木屑纷飞中，他的义肢重重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让人在地道顶凿了三百个孔，只要鬼子敢进来，就倒桐油点火！”他的声音带着狠劲，“地道里还埋了拌雷，只要他们敢挪动一块砖，就一起下地狱！就算死，也要拉着这些畜生陪葬！”
陈九霄的干扰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示波器的波纹剧烈扭曲。“不好！”他脸色骤变，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下，“日军启动了备用频段！他们的通讯恢复了！而且信号强度比之前更强，肯定是有新的设备加入！”话音未落，地面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日军开始用炸药包爆破地道入口。碎石如暴雨倾泻，地道内顿时尘土飞扬，众人被呛得涕泪横流，咳嗽声此起彼伏。
“跟他们拼了！”小林挣扎着举起手榴弹，被炸断的右腿还在汩汩冒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土。杨涛却按住他的手，目光扫过地道内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面孔：“我们的每一发子弹，都要换一条鬼子的命。于曼丽，带重伤员从暗河密道出山，记住，遇到危险就往鹰嘴崖的反方向跑；其他人分成五个小队，轮流袭扰敌军侧翼。他们人多，我们就跟他们打游击，消耗他们的弹药和体力！”
就在这时，一名侦察兵跌跌撞撞冲进地道，脸上浮现诡异的紫斑，指甲深深抠进喉咙，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的眼球布满血丝，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东村......绿雾......全死了......老人、孩子......一个没剩......”话音未落，便口吐黑血倒在地上，七窍涌出的污血在泥土上腐蚀出狰狞的痕迹，所到之处，地面腾起阵阵白烟。
杨涛扒着地道缝隙望向远方，只见东村方向腾起巨大的翡翠色烟柱，在月光下如同恶魔的触手翻涌。隐约传来的哭嚎声中，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爆裂声——那是人体组织在毒气中溃烂的声响。松本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笑意：“杨涛！这只是‘樱花’的小小试炼！下一个，就是你的紫云山寨！皇军的‘樱花’，将让这片土地寸草不生！”
杨涛摘下染满硝烟的手套，狠狠砸在潮湿的土墙，墙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血手印：“通知八路军，无论如何要搞到燃烧弹！就算把家底都拼上，也要拦住那些生化武器车！”他转头看向林晓梅，目光如炬，“把兵工厂的机床全部拆解，连夜埋进鹰愁涧。所有的技术资料，能烧的烧，能沉的沉。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要让鬼子知道——紫云山寨的每一寸土地，都会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屈服！”地道外，坦克的轰鸣声愈发逼近，而这群铁血战士，正握紧武器，准备迎接这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惨烈之战，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不屈的斗志与复仇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