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城的风,带着劫后余生的咸涩和深入骨髓的惶恐,艰难地流动着。
西风骑士团的紧急命令如同冰水泼入滚油,在压抑的死寂中激起了更大的混乱与不解。
“磐石防线取消?撤回城内?”
“最高级别静默防御?不准靠近达达乌帕谷?”
“风神警示?骑士团决策失误?”
街头巷尾,惊魂未定的市民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更大的不安。
琴团长发布的通告非但没能安抚人心,反而像一层薄纱,掩盖不住那席卷全城、源自灵魂深处的神威震怒。
那绝不是温和的风神大人惯常的作风。
那是一种……被彻底触怒的、护犊的猛兽才会发出的咆哮。
骑士团总部内,气氛更是凝重如铅。
优菈·劳伦斯将自己关在办公室,松籁大剑横在膝上,冰蓝色的眼眸中,复仇的火焰被强行压抑,却并未熄灭,反而在“监护关系”这个荒谬的真相下,烧灼得更加煎熬和屈辱。
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劳伦斯的骄傲在滴血!
凯亚则如同鬼魅般穿梭在阴影和情报网络中,将琴修正后的最高机密预警以最隐秘的渠道传递出去。
他的独眼深处,冰封之下是高速运转的思维。
监护关系?存护命途?规则层面的怒火?
这些词汇如同散落的拼图,指向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真相。
琴本人,则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窗外,工人们正在牧师和骑士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带着巨大敬畏地清理着大教堂尖顶的废墟,试图修复那道信仰的伤疤。
每一次敲击声,都像锤子砸在她的心上。
丽莎依旧昏迷在教会深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
而这一切的源头……竟是因为她们对一位“神嗣”(她只能如此理解)庇护下的部落,发动了“清除”。
“我们……到底招惹了什么?”
琴的声音干涩,带着无尽的苦涩和后怕。
“一个我们无法理解,更无法对抗的存在。”
凯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琴,璃月、须弥和枫丹的最高层已经收到了修正信息。反应……很微妙。璃月七星保持了沉默,但天权星凝光要求共享一切后续观测数据。须弥教令院的大贤者发来了冗长的学术质询,试图解析‘命途’和‘规则层面’。枫丹的谕示裁定枢机则直接询问……是否需要最高审判官介入?”
凯亚顿了顿,声音更低。
“他们都被吓到了。尤其是……最后那句‘怒骂’。规则层面的存在……在骂街……这彻底颠覆了所有认知。”
琴痛苦地闭上眼。
何止颠覆认知,简直粉碎了三观。
“还有……”
凯亚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
“风神像……似乎有些不同了。”
琴猛地睁开眼,看向广场中心。
高耸的风神像依旧矗立,手持天空之琴,面容慈悲。但细看之下,琴敏锐地发现,神像周围萦绕的、那种若有若无的自由之风,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活跃。
这仿佛沉睡了千年的风之精灵,被某种巨大的刺激惊醒了。
是巴巴托斯大人在回应?还是在警惕地注视着什么?
而在达达乌帕谷,营地。
叮叮当当的开采声不绝于耳。在存护令使那无形力场的“被动增益”下,矿石的剥离变得异常“温顺”,工具的损耗也微乎其微。
部落成员们挥汗如雨,将开采出的铁矿、零星的白铁矿甚至几块珍贵的夜泊石堆放在营地边缘。
恐惧虽然依旧深埋心底,但生存的压力和眼前实实在在的“便利”,让他们选择了埋头苦干。
石甲(火)的工作台前,火焰的滋滋声更加稳定。
他操控着金红色的火苗,专注地灼烧着矿石,杂质剥落的速度明显提升。
他精悍的脸上带着专注,拳套上火元素神之眼的光芒稳定而炽热。
偶尔,他会抬头瞥一眼营地中央那尊暗金山岳,锐利的眼神中警惕依旧,却也多了一丝探究——这“便利”,是祂有意为之?
还是仅仅因为祂的存在?
草甲(水)正小心翼翼地用石臼捣碎草药,淡蓝色的水元素力如同最精密的引导,清洗、混合。
他制作出的药膏效果确实比之前好了一些,这让他清秀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他偶尔会将目光投向藤蔓床榻上的叶莹,又赶紧收回,不敢多看那尊“房客”。
巨拳(岩)如同最坚实的壁垒,矗立在营地中央略靠深坑的方向。
他古铜色的皮肤在光线下如同打磨过的岩石,赤红的双眼警惕地扫视着谷口。
脚下,黄褐色的地脉之力如同呼吸般脉动,持续而微弱地加固着深坑的幽紫色光幕。
他是部落的定海神针,沉默,却让人无比安心。
而那位一切的源头,存护令使投影,依旧安静地端坐着。
祂熔金色的目光大部分时间投向深坑光幕,仿佛在进行着永无止境的规则观测。
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祂的目光,在扫过营地时,停留的时间……似乎稍微长了一点点?
祂的目光扫过“硬皮”奋力挥镐的身影时,停留了一秒。
当扫过石甲(火)稳定操控的火焰时,停留了一点五秒。
而当扫过草甲(水)混合草药的双手时,停留了两秒。
在扫过巨拳(岩)如山岳般的背影时,停留了……三秒?
当祂的目光扫过堆放在祂不远处、品质明显提升的那堆矿石时,那熔金色的瞳孔深处,极其极其微弱地……似乎有数据流光流转的速度,加快了一丝?
“硬皮”敏锐地察觉到了今天的不同。他抹了把汗,看着自己刚挖出来的一块格外纯净、带着星星点点蓝色光芒的星银矿石,眼睛一亮。
他贼兮兮地左右看看,然后像捧着珍宝一样,拿起那枚最大最红、已经被他擦得锃亮的日落果,心脏怦怦直跳。
今天……放哪里?
一步?
太近了!会被雷劈吧?(虽然这位好像不玩雷)
三步?
他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距离存护令使投影仅仅……一步半的地方。
这个距离,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其实是心理作用)到对方那浩瀚厚重的气息。
他飞快地将那枚鲜艳欲滴的日落果,放在了那块特意挑选的、最平整的石头上。
然后,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窜回了矿脉旁,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只露出半只眼睛,紧张又期待地死死盯着。
整个营地的劳作声似乎都下意识地低了一瞬。
巨拳(岩)的目光扫了过来。石甲(火)的火焰摇曳了一下。
草甲(水)捣药的动作顿了顿。
存护令使熔金色的目光,如同精确的探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移动过来。
落在了那枚距离祂一步半之遥、红得耀眼的日落果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秒……两秒……三秒……就在“硬皮”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以为自己玩脱了的时候——存护令使那由暗金色法则符文构成的、仿佛能支撑寰宇的“手臂”,极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攻击,不是施法。
只是非常非常自然地、随意地抬了抬手。
然后,那枚放在石头上的、最大最红的日落果,就在所有偷偷注视的目光下,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拿走了。营地一片死寂。
“硬皮”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巨拳(岩)的赤红双眼中充满了巨大的茫然。
石甲(火)拳套上的火焰都忘了控制,猛地蹿高了一截。
草甲(水)手中的石杵“哐当”一声掉进了石臼里。
叶莹在藤蔓床榻上,其实早就醒了。
她只是闭着眼睛,一边感受着身体的恢复,一边默默观察着营地的运转,以及那位“爹系房客”的动静。
刚才“硬皮”那胆大包天的举动和存护令使随后的“取果”行为,她全程“看”在眼里(感知里)。
她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这算什么?
供奉?
签收?
还是……老父亲对熊孩子胆大妄为的一点默许的“奖励”?
巨大的荒谬感再次席卷了她。
而那位“取走”果子的存护令使投影,仿佛只是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
祂熔金色的目光从深坑光幕上移开,极其极其缓慢地扫过陷入巨大震惊和茫然的族人们,最后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在叶莹装睡的侧脸上停顿了三秒半?
紧接着,祂做出了一个更加让所有人(包括叶莹)差点惊掉下巴的动作。
祂……调整了一下“坐姿”!
由之前略微前倾、专注观测的姿态,变成了一个更放松的、微微后靠的姿势。
那由暗金色符文构成的“身躯”,在透过云层洒下的稀薄天光下,流转着神秘而……似乎有点……“惬意”的光泽。
然后祂熔金色的目光重新投向深坑方向,仿佛刚才那惊掉一地眼球的行为,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片刻的死寂后,开采声、火焰声、捣药声,带着更大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的“活力”,再次响了起来。
“硬皮”从石头后面跳出来,脸上带着巨大的兴奋和得意,仿佛完成了什么史诗级任务,挥镐的力气更足了。
巨拳(岩)默默收回目光,继续沟通地脉,只是方正的脸庞上肌肉微微抽动。
石甲(火)强行压下乱窜的火焰,继续提炼矿石,只是眼神更加锐利而困惑。
草甲(水)捡起石杵,继续捣药,只是清秀的脸庞微微泛红,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
叶莹默默地翻了个身,用布皮蒙住了头。系统(存护令使)在她意识深处,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哼”了一声?
祂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满意”和“看什么看,我收自家闺女部落的贡品怎么了”的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