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那震天的“嗝嗝”声,如同跗骨之蛆,在皇宫上空盘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平息。可对永昌帝萧胤来说,屈辱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养心殿内殿,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龙涎香也压不住一股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萧胤铁青着脸,端坐在龙榻上,试图维持帝王的威严。可肚子里那股翻江倒海的异样感,如同揣了几百只闹腾的青蛙,一阵强过一阵!他强忍着,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陛下,太医令张大人奉旨觐见。”福海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在殿外通传。
“宣!”萧胤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须发皆白、背着沉重药箱的太医令张济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臣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安?朕安得了吗?!”萧胤猛地一拍紫檀扶手,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声音因为强忍而扭曲,“速速给朕诊脉!看看那妖女……嗝……到底给朕下了什么邪毒!” 他话没说完,一个响亮的饱嗝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张济世吓得一哆嗦,连忙膝行上前,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指,搭在萧胤伸出的龙腕上。指尖触及,只觉帝王脉象……滑而急,如同沸水翻腾,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虚浮之气!更诡异的是,那脉搏跳动间,隐隐还伴随着……咕噜噜……咕噜噜……的腹鸣!
张济世眉头拧成了疙瘩,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非寒非热,非毒非蛊,倒像是……像是……
“如何?!”萧胤强压着腹中越来越汹涌的“抗议”,声音如同寒冰。
“回……回陛下……”张济世声音发颤,“陛下脉象……滑数而急,中焦气机……呃……极为紊乱,似有……似有污浊之气……壅滞肠道……急需……急需疏导……”
他斟酌着用词,不敢提“腹泻”二字,更不敢提那妖女所谓的“嗝嗝粉”。
“疏导?!如何疏导?!少给朕掉书袋!”萧胤的耐心已经耗尽,肚子里的“抗议”达到了顶点!那股翻江倒海、势不可挡的感觉猛地冲垮了堤坝!
“噗——!!!”
一声极其响亮、极其突兀、极其不雅的……气体喷射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猛地从萧胤身下爆发出来!声音之大,在空旷的内殿里甚至产生了回音!
张济世:“……”
福海:“……”
殿内侍立的宫人:“……”
所有人都瞬间石化!空气凝固了!
萧胤的脸,由铁青瞬间涨成了紫红色,再由紫红转为煞白!他死死攥着龙袍下摆,指关节捏得发白,身体因为极致的屈辱和……生理反应而剧烈颤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灼热粘稠的洪流,正不受控制地、势如破竹地……奔涌而出!
“呃……呃……”他喉咙里发出绝望而压抑的呻吟,试图用帝王意志强行镇压!然而,那妖女的毒粉岂是凡俗意志能抗衡的?
“噗噜噜——哗——!!!”
更加汹涌澎湃、带着浓烈气味的……实质内容,彻底冲垮了所有防线!明黄的龙袍下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染开一片深色的、令人绝望的污迹!粘稠的液体甚至顺着龙袍边缘,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洁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陛下——!!!”福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连滚爬爬地扑上去,试图用身体遮挡这帝王生涯中最不堪的一幕!
“滚!!!”萧胤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屈辱的咆哮,一把推开福海!他再也顾不得帝王威仪,捂着肚子,佝偻着腰,以一种极其狼狈、极其别扭的姿势,踉踉跄跄、连滚爬爬地朝着内殿深处的……恭房方向冲去!身后,留下一条蜿蜒的、散发着浓烈气味的……“龙迹”!
“快!快传当值太医!封锁消息!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个字,诛九族!!”福海瘫在地上,对着同样吓傻的宫人嘶声力竭地尖叫!
太医令张济世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污迹,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诡异味道,再回想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脉象,老脸惨白如纸,喃喃道:“滑数而急……污浊壅滞……势如破竹……这……这分明是……大泻之兆啊!” 他猛地想起那妖女临走前的话——“管到御膳房开饭前”?!
难道……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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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胤的噩梦,才刚刚拉开帷幕。
养心殿深处那间平日只有他一人使用的、由整块暖玉雕琢、镶嵌着金边的御用恭房,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战场”,也成了他尊严彻底崩塌的刑场!
“哗啦啦——噗通通——!”
“呃啊——!!!”
“该死的妖女!朕……朕要诛你九族!诛你十族!!噗——!!!”
愤怒的咆哮、痛苦的呻吟、以及那连绵不绝、如同开闸泄洪般的恐怖声响,交替着从恭房紧闭的金丝楠木门后传出!一声比一声惨烈!一声比一声绝望!
门外,以张济世为首的整个太医院当值太医,连同所有精通丹道的供奉,全都面无人色地跪了一地!各种名贵的、据说能止泻固元的丹药、汤剂、针灸、符水……流水般送进去,又原封不动(或者更糟)地被送出来。
“张大人!陛下……陛下又……又泻了!已经……已经是黄水了!”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出来,带着哭腔,脸色煞白。
“快!快上‘金锁固元丹’!配合‘逆流归源针’!”张济世声音嘶哑,胡子都在抖。
片刻后。
“噗——!!!” 里面传来更加响亮的喷射声和帝王崩溃的嘶吼。
“张大人!不行啊!陛下……陛下说……那丹药……刚咽下去……就……就原路冲出来了!针……针也被……被气劲……崩飞了!”
张济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试试‘百草止泻膏’!外敷神阙穴!” 另一位供奉急中生智。
很快。
“啊——!烫!烫死朕了!滚!都给朕滚出去!噗——!!!” 萧胤的咆哮带着哭腔。
殿外一片死寂。太医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这到底是什么邪毒?!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非但药石罔效,反而像是……越治泻得越欢?!
“报……报告各位大人……” 一个小太监抖如筛糠地从侧门溜进来,声音细若蚊蚋,“御……御膳房总管……派人来问……今日午膳……陛下……陛下想用点……什么……清……清淡的……流食?”
“流食?!”张济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陛下现在这样子,还进膳?!进什么泻什么!御膳房这是嫌陛下泻得不够快、不够彻底吗?!
“滚!让他们滚!告诉御膳房!从今日起!三日之内!宫中……禁火!禁膳!违令者……斩!!!” 张济世歇斯底里地咆哮,声音都劈了叉!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妖女抱着孩子,在千里之外掰着手指头数“御膳房开饭”倒计时的可恶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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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玄清观。
阳光明媚,岁月静好。道观后院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带着奇异药香的肉汤味。
“咕嘟咕嘟……”
小泥炉上,瓦罐里乳白色的汤汁翻滚着,里面沉浮着切成小块的、不知名但一看就很有嚼劲的兽肉(张大山抵债送来的野味),还有几根翠绿的草药叶子(云渺后山随手薅的)。诱人的香气勾得墙角酣睡的玉角小猪都在梦中咂巴嘴。
阿澈搬了个小马扎,乖乖地坐在炉子边,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瓦罐,小鼻子用力嗅着香气,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娘亲……肉肉……好香!阿澈……饿饿!”
“再等等,马上就好!”云渺拿着把小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火,另一只手则美滋滋地……数着刚从皇宫“顺”来的、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里的金瓜子!“一颗……两颗……三颗……啧,那穿黄袍的虽然抠门了点,但随身带的零花钱还挺实在!够买好几只老母鸡给阿澈炖汤了!”
墙角阴影里,清虚抱着他的宝贝酒坛子,慢悠悠地品着劣酒,浑浊的老眼半眯着,耳朵却微微动了动,似乎在聆听着什么来自远方的……交响乐?他那几根倔强的白发,在阳光下惬意地晃了晃。
“师傅,”云渺数完金瓜子,心情大好,转头看向清虚,笑眯眯地问,“您说……京城那地方,风水是不是不太行啊?您看那皇帝,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身子骨那么虚?才吸了点‘三日畅快散’就扛不住了?这要是多吸几口‘含笑半步颠’,还不得当场表演原地升天?”
“畅快散?”阿澈好奇地抬起头,大眼睛忽闪,“娘亲……畅快散……是什么?好吃吗?”
“噗——”清虚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云渺赶紧捂住儿子的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好吃!那是药!专治坏人吃饱了撑的,胡思乱想,便秘……呃,就是肚子胀胀拉不出来的!娘亲看那皇帝叔叔脸色发青,印堂发黑,一看就是积食严重,好心帮他疏通疏通肠胃!” 她说着,还做了个“哗啦啦”往下冲的手势。
阿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皇帝叔叔……肚肚胀胀……好可怜……” 小家伙同情心泛滥,想了想,把自己手里捏着的一块准备当零嘴的肉干,小心翼翼地放在小马扎旁边,“那……阿澈的肉肉……分给叔叔……吃了……肚肚就不胀了……”
云渺:“……” 她看着儿子那纯真的小脸和那块珍贵的肉干,嘴角抽了抽,昧着良心点头:“嗯……阿澈真善良……不过叔叔他……可能暂时……不太想吃东西……”
“哦……”阿澈有点小失望,注意力很快又被瓦罐里翻滚的肉汤吸引回去,“肉肉……可以吃了吗?”
“可以啦!小馋猫!”云渺笑着揭开瓦罐盖子,更加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她盛了一大碗肉汤,吹了吹,小心地递给阿澈,“慢点喝,烫。”
阿澈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吹着气,喝得小脸红扑扑,一脸满足:“好喝!娘亲……最棒!”
墙角,清虚满足地咂了一口酒,浑浊的老眼望着京城的方向,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养心殿恭房内某个生不如死的身影。他砸吧砸吧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嘟囔:
“……嗯……疏通得……挺彻底……这‘三日畅快’……疗效……杠杠滴……就是……有点费……龙袍……” 他打了个带着酒气和肉香的哈欠,脑袋一歪,心满意足地沉入了梦乡。
几根白发在微风中,得意地晃了又晃。瓦罐里乳白的肉汤,咕嘟咕嘟,冒着幸福的小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