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门闩落下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苏隐背靠着粗木门板,指腹反复摩挲帛卷边缘的星纹——那纹路在他掌心发烫,像活物般微微跳动。
三天,他必须在三天内摸到《九元相天诀》的门道。
金乌少君的追兵或许还在山外游荡,更要命的是,星图里那几个模糊红点已近得刺眼,其中一个正朝着青牛部落的方向挪动。
他解开腰间玄铁剑放在床头,剑鞘上云翼留下的血渍还未干透,泛着暗红。
盘膝坐定的瞬间,帛卷自动展开,第一页\"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八个古字突然浮起,在屋内投下淡金色的光晕。
苏隐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星图里代表自己的蓝点周围,原本混乱的气数开始缓缓流转,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梳理成线。
呼吸渐沉。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天地脉搏重合的声音——这是前世相师从未有过的体验。
当意识沉入识海,眼前浮现的不再是普通星图,而是由因果线编织的巨网:青牛部落的炊烟是淡青色,灵狐的迷魂香是粉雾,云翼的血是纠缠的黑绳,而《九元相天诀》的帛卷,正化作一道金光,将这些颜色串成新的脉络。
\"推因。\"苏隐默念系统曾给予的灵感。
指尖按在眉心,因果线突然加速流动。
他看见三日前替部落老妇算凶吉时,那碗她硬塞的野枣粥;看见昨日替风影推演短刃轨迹时,对方掌心新结的血痂;最后,所有线条汇聚成一点——在北荒最深处,靠近不周山的位置,有团暗红的气数正在翻涌,像被捂住的火堆,随时可能炸裂。
\"这是......\"苏隐的睫毛剧烈颤动。
识海中突然跳出前世看过的古籍片段:洪荒大能设局,必以凶煞之气掩人耳目。
那团暗红里裹着金属的冷冽、血气的腥甜,还有一丝熟悉的暴躁——是水属性的力量,和共工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他猛然睁眼,额角渗出冷汗。
窗外传来灵狐逗弄小兽的轻笑,风影打磨短刃的\"嚯嚯\"声,这些声音突然变得遥远。
苏隐抓起帛卷翻到第二页,上面的星图竟与他识海中的因果线完全重合——在不周山支脉的一处峡谷里,用玄铁加固的洞穴,藏着足以武装一支军队的精铁,还有......他倒抽一口凉气,那洞穴最深处,摆着九口青铜鼎,鼎中漂浮的,是凝结成块的太初石髓。
\"共工的私兵库。\"苏隐低声呢喃。
他终于明白为何最近北荒部落总丢精铁——那些不是被凶兽叼走的,是被共工的人悄悄运走了。
而更关键的是,三天前他替祝融的手下火烈算过一卦,那卦象里的\"火克水\",原来指的是这个。
草屋的竹窗被风掀起一角,晨露打湿了他的衣袖。
苏隐迅速将帛卷收进怀里,走到门前拉开门闩——灵狐正蹲在篱笆边逗弄一只花斑小兽,见他出来,狐尾晃了晃:\"先生要出去?
翠羽说后山的野莓熟了,我正想......\"
\"去把火烈找来。\"苏隐打断她,声音压得很低,\"就说我有要紧事。\"
灵狐的狐耳瞬间竖起来。
她望着苏隐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意识到什么,尾巴一卷小兽塞进怀里,转身就跑,草叶上的露水被她带起一串银珠。
半个时辰后,火烈出现在草屋前。
这位祝融的亲卫裹着赤红色皮甲,腰间别着的火纹短刀还沾着未擦净的兽血。
他进门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苏先生,您说有要事?\"
苏隐关上门,将画在兽皮上的地图推过去。
火烈俯身查看,瞳孔骤然收缩——地图上用朱砂标着的位置,正是不周山支脉的\"死雾谷\",传说那里有凶兽镇守,连祖巫的斥候都不敢轻易靠近。
\"共工在死雾谷藏了精铁和太初石髓。\"苏隐指了指地图右下角的小圈,\"九口青铜鼎,每口鼎能装十斤石髓。\"
火烈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您怎么知道的?\"
\"相术推演。\"苏隐没有多解释,\"我需要祝融大人的人去确认。
如果消息属实......\"他顿了顿,\"共工私藏资源,这对巫族来说意味着什么,您比我清楚。\"
火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三息,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我信您。
上个月您替我算的那卦,说我今日会在西边林子遇见三头赤焰狼,结果我真砍了它们的脑袋。\"他抓起地图塞进怀里,\"我这就回火庭,两个时辰内给您信。\"
门\"吱呀\"一声被带拢。
苏隐望着火烈离去的背影,转身时瞥见窗外篱笆后闪过一道水蓝色影子——是共工的手下水灵。
她总爱穿水纹裙,像条随时会游开的鱼。
苏隐假装没看见,走到柴房边敲了敲木门:\"云翼,金乌少君的人若是来了,你说我把功法藏在死雾谷,他们会不会信?\"
柴房里传来闷哼:\"你疯了?\"
\"疯没疯,试过才知道。\"苏隐拍了拍门板,转身回草屋。
他知道水灵此刻一定躲在某处树后,将这句话原封不动传给共工。
果然,傍晚时分,水灵的消息传到了共工耳中。
这位水神正坐在玄冰雕成的王座上,指尖敲着面前的水晶杯,杯里的水因他的怒气凝成冰碴。
\"苏隐说功法藏在死雾谷?\"共工冷笑,\"那小算师倒会挑地方。\"他突然捏碎水晶杯,冰碴扎进掌心,\"去,让水灵盯着他,等他出了闭关,直接抓来。
我要亲自问问,他一个凡人,怎么敢动我的东西。\"
站在阴影里的雷霆躬身领命,腰间的青铜令牌闪过一道幽光——那是祖巫斥候特有的标记。
他退出门时,听见共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有,死雾谷的事......先别声张。\"
而在青牛部落的草屋里,苏隐正借着月光翻帛卷。
他能感觉到,星图里代表祝融的红点正在急速靠近,代表共工的红点却突然停滞。
系统的灵感像泉水般涌出:\"借势成功,因果线偏移度+5%。\"
\"还差一点。\"苏隐望着窗外渐圆的月亮,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意。
他知道,等火烈带着祝融的人到达死雾谷,共工的秘密就会像被掀开的蜂巢,而他要做的,就是站在蜂群之外,看它们互相撕咬。
远处传来狼嚎。
苏隐合上帛卷,听见篱笆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是火烈回来了,他的皮甲上沾着新鲜的血,手里攥着半块青铜鼎残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先生。\"火烈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震动,\"死雾谷的洞门被炸开了,里面的鼎......空了一半。\"
苏隐的瞳孔微缩。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因果线里看见的,是三天前的景象。
而此刻,共工已经开始转移资源了。
\"祝融大人说。\"火烈将残片递过来,\"他要见您。就在今晚。\"
草屋的烛火\"啪\"地爆出灯花。
苏隐接过残片,指尖触到上面熟悉的水纹——和共工袖扣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望向窗外,水灵的水蓝影子又在篱笆后晃了晃,这次,她的脚步比往日急促许多。
山风卷着云掠过月亮。
苏隐将残片收进怀里,转身拿起玄铁剑。
剑鞘上云翼的血渍已经干透,像朵暗红的花。
他知道,真正的暗潮,才刚刚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