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剑嗡鸣未歇,苏隐喉间的笑意随着石门闭合的闷响沉进眼底。
他能听见火烈吞咽口水的声音——那少年的刀尖正微微发颤,目光黏在石台上泛着混沌气的玉匣上;水灵的指尖掐进掌心,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落进地面的阴影,像极了她此刻紧盯青铜剑的眼神;倒是那名唤雷霆的斥候,自进门起便背靠着门站着,半张脸隐在兜鍪阴影里,连呼吸声都轻得像片羽毛。
\"秘典不在这儿。\"星辰突然开口,发间银簪的碎光扫过石台上的宝物,\"我能感觉到。\"她的手从苏隐肩头滑落,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半道星轨,\"太初秘典的气息...在更暗的地方。\"
苏隐垂眸,手背的青痕正沿着血管往腕间爬,像条蓄势待发的小蛇。
这是系统在催促——他早该想到,古神遗迹的核心怎会将最珍贵的典籍摆在明处?
前世相师的直觉混着系统的推演在脑内翻涌,他屈指弹了弹腰间算筹袋,十二根乌木算筹依次震鸣,在半空摆出\"山雷颐\"的卦象。
\"东南隅,离火位。\"苏隐抬手指向大厅角落,那里堆着半人高的碎石,石缝里漏出极淡的金光,\"卦象显'养正',养的是...被封印之物。\"
火烈立刻抽出腰间短刀冲过去,刀尖挑开碎石的瞬间,一声脆响惊得众人后退半步。
碎石下竟埋着面青铜镜,镜面蒙着灰,却映出众人扭曲的倒影。
星辰的银簪突然发出清越长鸣,她扑过去用袖子擦净镜面,镜中倒影骤然清晰——不是他们,而是一方石龛,龛中摆着本裹着金箔的书。
\"找到了!\"星辰的指尖抵在镜面上,镜中石龛的位置与现实重叠,她转身抓住苏隐的手腕,\"跟我来!\"
苏隐任由她拽着穿过满地碎石,相术在眼底流转。
他能看见空气里浮动的因果线:星辰的因果线泛着血红色,缠在那本书上;青铜剑的因果线则绕着他的算筹袋,像在等待什么契机。
当石龛的轮廓在墙角显形时,他听见系统纹路在血脉里发出轻响——这是\"奖励将临\"的征兆。
金箔书躺在石龛里,封皮上\"太初秘典\"四字泛着古神特有的玄奥符文。
星辰捧起书的瞬间,眼眶泛红,指尖深深掐进书脊,仿佛要把这触感刻进骨髓里。\"谢谢。\"她转头看向苏隐,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找了三百年,终于...终于...\"
\"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打断了她的话。
众人转头,只见天启撞开了方才还严丝合缝的石门,青玉簪不知去向,发梢沾着血,短刃上的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你们竟敢动核心区域的封印!
这是古神的遗产,不是给你们这些蝼蚁染指的!\"
苏隐后退半步,将星辰护在身后。
他注意到天启的短刃上刻着与青铜剑相同的纹路——原来这守护者早与遗迹有了联系。\"我们只是取走本就该被找到的东西。\"他语调平稳,算筹袋在腰间晃动,\"星辰姑娘说这是古神留下的指引。\"
\"指引?\"天启的瞳孔缩成针尖,\"她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被古神遗弃的残魂!\"他挥刃劈来,刀风卷着碎石砸向苏隐面门,\"今天谁也别想带着秘典离开!\"
火烈的刀先一步迎上。
他大喝一声,刀锋与短刃相击溅出火星:\"先生护好姑娘!
这老东西交给我!\"水灵也抽出腰间软剑,绕到天启左侧,剑尖点向他的肋下。
但天启的动作快得反常,短刃旋身一扫,竟同时架住了两人的攻势,衣袍下的肌肉隆起如青铜铸就——这哪里是普通守护者?
分明是古神用尸身炼的战傀!
苏隐的手指在算筹袋上快速敲打,十二根算筹突然暴起,在空中组成\"天风姤\"的卦象。
卦象所过之处,空气里的因果线被强行扭曲,天启的动作陡然一滞。\"就是现在!\"他低喝一声,星辰的银簪突然化作银链缠上天启的手腕,火烈趁机欺身而上,刀锋直取他咽喉。
\"当啷!\"
短刃横挡在颈前,火烈的刀被震得虎口崩裂。
天启仰头发出非人的嘶吼,脖颈处的皮肤裂开,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骨茬——原来他的脸是用某种秘术贴上去的,真实面容竟是具白骨!
\"退!\"苏隐拽着星辰向后跃开。
他能感觉到系统纹路在发烫,这是危险预警。
白骨天启的短刃突然爆出刺目金光,那是古神符文在燃烧,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你们触怒了古神!\"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相磨,\"都得死在这里!\"
千钧一发之际,大厅中央的青铜剑突然脱离石座。
剑身上的纹路与苏隐手背的青痕同时暴涨,形成一道光桥。
青铜剑嗡鸣着斩向天启后颈,竟生生将那具白骨战傀劈成两半!
\"这是...?\"火烈捂着流血的虎口,目瞪口呆地看着悬浮在苏隐身侧的青铜剑。
苏隐伸手接住剑柄,掌心传来熟悉的温热——原来这剑与算筹袋本是同源,都是系统认可的\"布局道具\"。
他转头看向瘫在地上的白骨天启,骨茬间渗出黑色液体,那是维持战傀的邪祟之力正在消散。\"古神若真要惩罚,这剑不会认我为主。\"他蹲下身,指尖点在天启眉心,\"你不过是被执念困住的可怜人。\"
白骨突然剧烈颤抖,最后一丝灵识从骨缝里飘出,化作个年轻男子的虚影。
他对着苏隐行了个古礼,声音哽咽:\"谢先生破我执念...这遗迹...本就该重见天日...\"话音未落,虚影便散作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星辰捧着《太初秘典》走上前,银簪重新插回发间:\"他本是古神座下的书童,因护书而死,又被怨气困在这里。\"她看向苏隐,眼尾的红痕淡了些,\"现在好了,他解脱了。\"
火烈踢了踢地上的白骨残骸,吐了口唾沫:\"早说清楚不就得了?
害老子手都裂了。\"水灵却没接话,她正盯着苏隐手中的青铜剑,眼神里多了丝探究。
倒是雷霆,不知何时又退到了门边,兜鍪下的阴影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该走了。\"苏隐将青铜剑收入袖中,算筹袋的纹路终于完全缩进皮肤里。
他能感觉到,系统的奖励正在酝酿——或许是《太初秘典》里的超脱之法,或许是青铜剑的秘密,但此刻更重要的是离开这随时可能崩塌的遗迹。
众人鱼贯而出时,苏隐最后回头看了眼大厅。
石台上的宝物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青铜剑的倒影映在那面青铜镜里,与镜中苏隐的身影重叠。
他忽然听见系统纹路在血脉里低语,像是某种预兆——
\"九重天局,第二子,落。\"
出了遗迹洞口,北荒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
苏隐摸了摸怀里的《太初秘典》,又看了眼袖中微震的青铜剑。
他知道,从今天起,青牛部落的算师将不再是那个只会摆摊的凡人。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方才离开时,雷霆兜鍪下闪过的那丝笑意——那笑意里,藏着不属于共工麾下斥候的东西。
\"先生?\"火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该回部落了,您看这袋宝物...\"
苏隐抬头望向远处渐起的尘烟,那里有部落的篝火在暮色中明明灭灭。
他笑了笑,将算筹袋系紧:\"回吧。\"
但他没说的是,方才在遗迹最深处,暗门后的锁链声并未消失。
此刻,那锁链崩断的轻响,正随着北风,从更遥远的地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