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攥着写满字迹的牛皮纸,在街道办门口来回踱步。晨风掀起他衣角,露出内里洗得发白的衬衫,那是他特意为今日准备的——既不失体面,又显得朴素。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油漆斑驳的铁门,鞋底与水泥地摩擦出细微声响,在寂静的走廊格外清晰。
\"王主任,我......\"他刚开口,却见王主任正低头审阅文件,钢笔尖在纸面划出沙沙声,威严气场让阎埠贵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阎老师坐吧。\"王主任头也不抬,指了指对面的木椅,\"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阎埠贵终于鼓起勇气:\"王主任,刘海中当一大爷不合规矩!贾张氏行贿李干事操纵选举,这事街道办不能不管!\"
\"阎老师,你说刘海中任职不合规,所以你觉得,你能比他做得更好?\"王主任突然放下钢笔,目光似笑非笑,\"那你觉得,这四合院一大爷的位子,谁坐最合适?\"
他当然想毛遂自荐,可这话若说得太急切,难免落个争权夺利的把柄;若推说不知,又白白错失良机。算盘珠子在他脑袋里飞速拨动,半晌才挤出句:\"这......自然是德高望重、处事公道的人......\"
\"哦?\"王主任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聋老太太德高望重,苏青倒是处事公道——还是轧钢厂的优秀干部。还有中院刘平副科长,前院李庆祥援朝退伍军人。我瞧着合适的人不少呢。\"
阎埠贵额头沁出细汗,中山装领口被浆洗得发硬,此刻却勒得他喘不过气。他咬牙道:\"依我看,一大爷得能管账、能服众,还得......\"
\"还得像你一样,把每家每户的救济粮都记在小本本上?\"王主任突然打断,从抽屉里抽出个牛皮纸袋。
阎埠贵定睛一看,里面竟是自己多年记录的《95号四合院物资分配明细》手抄本,边角还贴着他用红蓝铅笔做的批注。
\"王主任,这......\"他猛地站起,又被对方抬手示意坐下。
\"别急,\"王主任慢条斯理地翻着本子,\"1953年冬,你收了学生家长送的两斤点心,去年雨季,你带着学生修补围墙时,连买钉子的钱都记了账。\"她突然合上本子,\"你也没少因为几分钱的煤球,和街坊争得面红耳赤。\"
阎埠贵僵在原地,手心全是汗。
\"一大爷不好当,\"王主任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四合院,\"要镇得住泼皮,分得清公道,还得......\"她话锋一转,\"能看透别人看不透的账。\"
\"我......我在红星小学当了六年的教员,\"他努力让声音平稳,\"我知道怎么公平办事。院里救济粮分配、纠纷调解,我都能记在本子上,让每家每户都清楚明白。\"他想起抽屉里那摞泛黄的账本,每一笔收支都精确到分,\"而且我以后绝不收礼,不偏袒,这点王主任可以随时监督我!\"
王主任沉默片刻,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档案袋推过去。阎埠贵翻开,里面竟是他历年的工作评语:\"作风严谨,账目清晰,偶有计较但不失公道!\"
\"阎老师,我看过你的履历。\"王主任的语气缓和些许,\"你确实细心,只有一些小错误,改了就好。\"她敲了敲桌面,\"就说贾张氏,你觉得你能让她服管?\"
这个名字像根刺扎进阎埠贵心里:\"她要是再敢搞小动作,我就把她做过的事全抖落出来!还有许大茂、傻柱那些人,我会立规矩,谁犯了错都别想蒙混过关!\"
王主任盯着他涨红的脸,突然笑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动刘海中吗?因为他虽然喜喜欢摆官架子,好歹能维持表面的太平。\"
阎埠贵心跳陡然加快,听出了话里的转机。他挺直腰板,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王主任,给我一个月时间。要是管不好四合院,我自动辞职,还帮街道办义务扫半年厕所!\"
王主任转过身,目光在阎埠贵胸前的校徽上停留片刻,\"先试试吧。我会通知下去,刘海中因为选举不当,撤销一大爷职务,由你担任大院的一大爷,刘海中为二大爷辅助你管理大院!\"她最终开口,\"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再出乱子,你这个人民教师的脸面,可就挂不住了。\"
走出街道办时,阎埠贵的衬衫后背已被汗水浸透。无论怎么样,现在他已经达成自己的目的,以后他就是大院的一大爷,他愉悦的心情带着脚步也格外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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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街道周干事踩着二八自行车\"叮铃铃\"闯了95号大院。车铃铛震得正给双胞胎喂饭的王氏手一抖,玉米面糊糊洒在衣襟上。
\"各位街坊都出来!街道有重要通知!\"周干事扯着嗓子一喊,前院晾衣服的杨瑞华赶紧收起竹竿,后院捅煤球的许大茂把铁钩子一扔,连正在灶台前烧火的秦淮茹都系着围裙跑了出来。
阎埠贵早得了消息,此刻特意换了浆洗得笔挺的中山装,推了推眼镜,背着手站在人群前排。刘海中却还蒙在鼓里,正唾沫横飞地给刘光天讲\"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听见喊声整个人僵在原地。
\"根据群众举报和街道调查,\"周干事见街坊聚得差不多了掏出牛皮纸文件宣读:\"刘海中同志在一大爷选举过程中,与贾张氏等人存在违规串联、向街道办前李干事输送实物贿赂行为,违反《社区自治管理条例》第三条......\"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贾张氏原本躲在秦淮茹身后,听见自己名字时猛地攥紧儿媳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
她盯着周干事手里的文件,突然尖着嗓子喊:\"周干事您可不能冤枉好人!我一个寡妇可不认识什么李干事,连给东旭拜师的点心都是赊的,哪儿来的银镯子送礼?\"
刘海中脸色铁青,偷瞄了眼贾张氏,却见她眼眶通红地转向自己,突然换上哭腔:\"刘师傅您给评评理,我家东旭跟着您学手艺,天天把师傅恩情挂嘴边,我咋可能做这种给您抹黑的事儿?这要是传出去,外人不得说您带的徒弟家不清不白?\"
这话像根软钉子,扎得刘海中浑身不自在。他干咳两声,梗着脖子道:\"就是!我收徒向来讲究德行,贾张氏要是真干了这事,我早把她儿子逐出师门了!\"
\"哟呵,师徒俩家唱双簧戏呢?\"许大茂晃着根冰棍挤过来,\"这街道的公示还还贴着呢,上面可是明明白白写着,贾张氏给李干事送银镯子,让人李干事帮刘海中上一大爷,这李干事才因为这事被扭送公安?一大爷倒是厉害,直接推了个干净!\"
贾张氏浑身一抖,下意识往刘海中身边蹭了半步。傻柱见状笑得直拍大腿:\"刘师傅,您这徒弟娘都快钻您裤裆里了,要不干脆收她当干闺女得了?以后逢年过节还能多份礼!\"
人群中爆发出憋不住的笑声,刘光天赶紧低头假装系鞋带。
刘海中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对周干事说:\"周干事,就算有误会,也该让我们申辩......\"
\"申辩?\"周干事晃了晃文件,\"贾张氏行贿的银镯是她陪嫁,前李干事全都交代了!刘海中同志作为利益关联人,从即日起停止一切社区职务!\"
暮色里,贾张氏捏着围裙角往后退,直到后腰抵上中院的石桌才站稳。
她不敢看刘海中铁青的脸,听着周干事骑车远去的铃声,突然尖声骂道:\"都是阎埠贵这个老算计的!我今儿见他鬼鬼祟祟的出门准时找王主任告状去了......\"
\"妈!\"秦淮茹低声警告,拽着她往屋里走。这刘海中丢了大爷的职位,还不知道他怎么对待他丈夫东旭呢。
苏青搂着张秀兰往回走,听见阎埠贵在身后宣布\"明早八点开全院民主生活会\",忍不住轻笑:\"咱们这位新上任的一大爷是要把四合院变成算术课教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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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干事的自行车铃铛声还没消散,刘海中家的门就\"哐当\"一声撞在墙上。刘光齐缩在门后不敢吱声,看着父亲把搪瓷缸狠狠砸向灶台。
中院贾家西厢房内,贾东旭攥着炉火钳:\"妈!\"他压低声音,\"师傅刚才看我的眼神,比淬过火的钢还冷。他这是怪上咱家让他丢了一大爷这个帽子。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让师傅继续教我手艺,如今...\"
贾张氏正往棒梗嘴里塞窝窝头,闻言把碗重重一搁:\"他敢!要不是我帮着联系李干事,他能当上一大爷?现在出了事倒把屎盆子往咱们头上扣!\"
\"话不能这么说,\"秦淮茹从外头进来,围裙上还沾着洗床单的皂角沫,\"要不是您给李干事送镯子的事儿被捅出来,刘师傅也不至于...\"
\"住嘴!\"贾张氏抄起擀面杖,\"你个吃里扒外的!当年要不是我把你从昌平山沟里捞出来...\"
屋外突然传来刘海中撕裂大骂:\"贾张氏!你害老子丢了官,我跟你贾家没完!\"
贾东旭冲出门,正见刘海中掀翻了贾家晾衣服的竹竿,湿漉漉的床单裹住他脑袋。刘光天举着扫帚站在一旁,眼神躲躲闪闪。
\"师傅!\"贾东旭扑上去帮忙扯床单,\"是我们家对不住您,您要打要罚...\"
\"打?\"刘海中扯掉脸上的床单,\"从今天起,你贾东旭不再是我徒弟!车间的图纸,你连碰都别想碰!\"
贾张氏举着擀面杖冲出来:\"刘海中!当初可是你求着我们东旭拜你为师,现在卸磨杀驴?\"
\"我呸!\"刘海中抓起地上的煤球,\"就你那二两重的银镯子,害得老子从一大爷变成丧家犬!\"煤球擦着贾张氏耳边飞过,砸在院墙上迸出黑灰。
傻柱叼着烟从家里晃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刘师傅,消消气!要不我给您炒俩菜,就当给您摆个降职宴?\"
许大茂见刘家跟贾家吵起来一路小跑凑到中院:\"哟,这是师徒反目成仇啊?我正想着明儿放什么电影呢,要不就《铡美案》吧!\"
贾东旭看着刘海中通红的眼睛,他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师傅,这是半斤猪头肉,这是我一早就买好像要孝敬您的,您先消消气...\"
\"拿走!\"刘海中一巴掌拍飞油纸包,肉掉在地上,立刻被棒梗冲过去捡起来就往嘴里塞,\"从今往后,你我...\"他突然剧烈咳嗽,工装口袋里掉出张皱巴巴的《一大爷工作讲话》,被风卷着飘进排水沟。
贾东旭蹲下身,捡起沾了泥的肉。秦淮茹默默递来块干净抹布,轻声说:\"东旭,咱们先回家吧。等刘师傅气消了咱们再想法子。\"
夜色渐浓时,贾东旭趴在窗台上,看着刘海中家的灯亮了又灭。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轴承图纸,图纸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远处传来阎埠贵敲铜锣的声音:\"各家各户注意,明早开会重新分配煤球!\"
三岁的棒梗嚼着猪头肉钻进被窝,含糊不清地问:\"爸,刘爷爷不是您师傅吗,他为啥骂咱们家呀?\"
贾东旭没回儿子的话,把图纸又往深处塞了塞。心道这本没有评分的书未来何去何从?真为作者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