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带着点柳絮的湿暖。
苏青揣着搪瓷缸子站在文艺科窗前，后勤处办公楼的方向——自上次满月宴揍了李怀德后，整整一个月，那家伙竟像没事人一样，见了他连眼皮都不抬，更别提找碴儿。
\"苏哥，你说这姓李的是不是吓破胆了？\"傻柱扒在窗沿上，嘴里嚼着半拉窝头，\"昨儿我在食堂见着他，他绕着我走，跟见了阎王爷似的！\"
苏青呷了口凉茶，指节敲了敲玻璃：\"别放屁了。狼要是不叫，准是在磨牙。\"他心里清楚，李怀德这种人，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没动静才最让人心里发毛。
这一个月里，他明里暗里让陈秀芳盯着后勤处的动静，自己也常往杨厂长办公室汇报工作，顺带探探口风，杨厂长也纳闷，不过总是让他多注意，别让人抓着把柄。
张秀兰挺着八个月的肚子，端着刚晾好的温水进来：\"你俩别在这儿瞎琢磨了，李主任要是真想报复，早该动手了。许是知道理亏，不敢声张呢？\"她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自行车铃铛响，几个工人推着车往厂礼堂跑，嘴里喊着：\"快点快点！李主任要宣布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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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礼堂里乌泱泱挤满了人，机油味和汗味混在一起。
李怀德穿着笔挺的蓝工装，胸前别着新的华北局徽章，站在台上清了清嗓子，手里扬着份红头文件：\"同志们！今儿把大家叫来，是传达一个重要政策——咱们轧钢厂要实行八级工制度了！\"
台下顿时嗡嗡作响。八级工！那可是工人阶级的天花板，工资待遇天差地别。苏青站在后排，看见傻柱眼睛都亮了，攥着拳头直往前凑。
李怀德得意地扫了眼台下，继续念：\"根据文件指示，咱厂技术工人，包括锻工、钳工、车工……都得参加三天后的工级考核，按技术定工资！\"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傻柱，\"不过呢，后勤人员、服务人员，不属于技术岗，就不参加考核了。比如说……食堂后厨的何同志，统一按二级工算工资，就是基本工资三十五，加班长补贴，一共三十七块五！其他帮厨正式工按一级工，计算工资！\"
\"啥？！\"傻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蹦起来，\"姓李的你再说一遍！我是厨师长，咋就成服务人员了？凭啥不让我考核？\"
李怀德脸一沉，把文件往桌上一拍：\"何雨柱同志！这是中央下来的红头文件，你质疑政策？\"他故意拔高声音，\"怎么，觉得二级工委屈你了？现在是新社会，讲究按劳分配，后厨炒菜能算啥技术活儿？\"
\"放屁！\"傻柱脖子涨得通红，\"我炒的菜连厂长都夸好，咋就不算技术了？你这是公报私仇！\"
\"胡闹！\"李怀德厉声喝道，\"再胡搅蛮缠，按对抗新政策处理！\"他眼神阴鸷地扫过人群，最后落在苏青身上，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苏青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来了。李怀德没直接动他，却拿傻柱开刀——这三十七块五，跟电视剧里一模一样，就是要把傻柱钉死在底层，断了他往上爬的路。
更狠的是，他直接把后厨踢出考核范围，这政策明显有问题，厨师怎么就不算技术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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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后，傻柱气鼓鼓地跟着苏青往办公室走，一路骂骂咧咧：\"苏哥，这事儿不能算了！凭啥厨师就不能考核，我找厂长去！\"
\"坐下！\"苏青把他按在椅子上，\"找厂长有用？李怀德敢这么搞，肯定拿文件堵门了。\"他掏出烟盒，发现没烟了，烦躁地敲了敲桌子，\"关键不是柱子你能不能考核，是李怀德为啥能把后厨单独拎出来。这红头文件……怕不是他动了手脚。\"
他隐约记得，历史上八级工制度确实涵盖各行各业，厨师属于服务业，但也有相应的技术评级标准，怎么可能一刀切直接跳过考核？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我现在就去找杨厂长！\"苏青猛地站起来，\"你在这儿待着，别冲动！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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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厂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桌上摊着几份文件，其中一份正是李怀德念的八级工实施细则。见苏青进来，杨厂长指了指文件：\"你来得正好，看看吧。\"
苏青拿起文件飞快地扫了一遍，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文件最后一页附了个特殊岗位说明，里头赫然写着：厂办后勤、食堂后厨等服务性岗位，暂不纳入技术考核范围，落款是轧钢厂后勤处，盖着红章。
\"厂长，这特殊岗位说明是谁加的？\"苏青指着那行字，\"我看着文件前面跟后面盖得章可不一样。\"
杨厂长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份文件，封皮上印着市工业局八级工制度正式通知：\"你自己看。正式文件里，厨师属于饮食服务业技术岗，是可以参加考核的。李怀德这份……是他自己夹带私货，拿厂后勤处的章糊弄人呢！\"
\"他胆子也太大了！\"苏青气得指节发白，\"这不是架空政策吗？他就不怕捅到局里去？咱们能不能用这事扳倒李怀德。这总被人惦记的滋味可不好受！\"
\"小苏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聪明，他李怀德政治争斗经验可不差，他当然早有准备，有恃无恐自然啥都敢干！\"杨厂长敲了敲桌子说道。
\"你以为那特殊岗位说明是随便加的？我刚问了工业部王局长，领导说了张副局长前天特意打招呼了，说咱们厂后勤改革工级制度的实施要因地制宜。李怀德是他女婿，这明摆着是给他撑腰呢！\"
办公室里陷入沉默。窗外传来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苏青却觉得心里堵得慌。李怀德这招太毒了，既报复了他，又打压了傻柱，还借着政策的壳子，让你有苦说不出。
\"厂长，难道就这么算了？没有别的办法？\"苏青不甘心，\"傻柱是后厨班长，技术没话说，凭啥就直接跳过考核按普通厨师算工资？\"
杨厂长站起身，走到窗边：“当然不能算。但硬顶不行，张副局长那边不好交代。这因地制宜确实符合文件说明，不能在上面做文章。\"他转过身，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嘛……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文件说后厨是服务岗，没说厨师不能搞技术创新啊。\"
苏青一愣，随即明白了杨厂长的意思：\"您是说……让傻柱搞个技术革新，证明炒菜也是技术活儿？\"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杨厂长笑了笑，\"你啊，最近光盯着李怀德了，也不看报纸，这工级考核一出来，市里也跟着响应政策办工人技术比武大赛，饮食类也有项目。你让傻柱去报名，要是能拿个名次回来，别说二级工，就是评个四级工都有理有据，看李怀德还怎么拦！时间就是下周。\"
苏青眼前一亮。这法子好！不跟李怀德在文件上死磕，而是用实力说话。傻柱的厨艺他清楚，在大院里就没服过谁，去市里比赛未必没机会。
\"行！厂长，这事儿我来办！\"苏青一拍大腿，\"保证让傻柱拿出真本事，给咱厂争个光！\"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苏青一路小跑回食堂。傻柱正蹲在灶台前生闷气，见他进来，头也不抬：\"苏哥，厂长咋说？是不是也没法儿？\"
苏青踢了踢他的屁股：\"想啥呢？起来干活！告诉你个好消息，市里要办厨艺大赛，杨厂长让你去参赛！要是拿了名次，别说三十七块五，工资翻一番都有可能！\"
傻柱猛地抬起头，眼里重新燃起光：\"真的？苏哥你可别骗我！\"
\"骗你干啥？\"苏青掏出根烟塞给他，\"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比赛可不是闹着玩的，得拿出真本事。不光菜要好吃，卖相也要做足！\"
傻柱把烟往耳朵上一夹，噌地站起来，抄起锅铲在锅里敲得叮当响：\"没问题！不就是炒菜吗？咱啥时候怕过！姓李的想踩我？我让他看看，啥叫厨子的真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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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工级考核，如期在各个车间如火如荼的进行，直到考核结束，考核的结果也公示在厂板报栏里。公示刚被贴出就被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最扎眼的要数锻工组名单：刘海中凭着一手锻打空心轴的绝活，稳稳拿下六级锻工，乐得他见人就拍着胸脯念叨：棒棍底下出技术。
李庆祥那双手修过坦克履带，虎口的老茧比锤头还硬，评上五级锻工，他身边聚集着一群山东老乡们，纷纷在恭喜他，工资涨了一大截。
倒是贾东旭让人唏嘘，虽说拜师刘海中学了段日子，但因为刘海中丢了联络员的职务被迁怒，有师徒之名无师徒之实，最终只评上二级锻工，躲在人群后捏着榜单角，指节都发白了。以后他更难升级。除非再次重新找师傅。
后厨那栏里除了傻柱领二级工资，其他正式帮厨拿一级工工资，秦淮茹端着搪瓷缸子挤到榜前，见自己名字后头跟着\"帮厨一级工\"，嘴唇激动的哆嗦着半天没出声。
她终于顺着这个工级制度的实施转正了。主要不是工资涨幅，主要的是她能申请户口迁到城里了，她以后跟儿子棒梗都能有核定口粮，每月能领粮票。可她不懂政策。转正不等于能转城镇户口。自53年后农转城户口迁移的口子就已经没有了。
他心情雀跃的回到食堂后厨，旁边老厨师用锅铲敲着灶台喊：\"都听见了！上灶掌勺的算二级工，帮厨摘菜的统共一级，临时工还是老规矩——想涨钱？拿锅铲说话！\"
话音落时，正好看见傻柱晃悠过来，他早早就看见公示栏里，秦淮茹是一级工，咧着嘴笑：\"秦姐，转正了好啊，明儿帮我切葱得更利索点！顺道帮帮作者求点支持？不给评论就哭给他们看！\"